第191章

  林竞顺手拿起来看。
  ——是霍姿发来的微信。
  【同意她们解约。
  公关部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她们不主动说,解约的风声就不会走漏,即使走漏也有寰泰兜底。 】
  话到这个份上,林竞心里纵使有千般不舍,也只能接受了。
  “这是解约协议,你们先看着,解约流程繁琐,等回鹭洲了再走。”林竞把另一份文件推过去,说:“违约金不用付了,母带版权和词曲版权按照合同约定进行划分——前者归公司所有,后者你们带走。”
  rue面目一变,冷声发笑:“裴总还真是大方。”
  她们身上的代言、已经定好的活动都有法律约束,现在突然一走没了后续,对方一旦追责,全得裴挽棠赔。
  那可不是笔小数目。
  呵。
  裴总穷得就剩一身钱了,多少都赔得起。
  rue和sin干脆利索地拿着协议起身,做好了一切准备离开一手捧起她们的天工娱乐。
  另一边的鹭洲,裴挽棠一行人刚到公司不久。
  霍姿敲门进来,立在裴挽棠办公桌前说:“同意解约的事已经通知林竞了,这是您让我查的rue和sin的资产清单。”
  裴挽棠没翻:“有多少?”
  霍姿逐一汇报,精炼总结:“以她们目前的净资产和预估的后续版权收入,即使带着何小姐周游世界也绰绰有余。”
  裴挽棠“嗯”了声,办公室里再无声音。
  霍姿站了几秒,换了个身份问:“姐,机票、酒店这些需不需要我去打声招呼?”流程和价格她不会动,但服务方面,打过招呼的怎么都比没打招呼好。
  裴挽棠闻言,握笔的手指微收,沉黑目光有眼波缓缓流动。
  她插手固然能避免一些潜在麻烦的发生,让她们这趟旅行更加顺利舒适,但一旦被何序察觉,她可能就不会去了。
  就像鹭洲科技馆里,她绕过了医学与生命科技展区。
  这是后来参观科技馆,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从监控里看到的,何序看所有展区都认真投入,唯独医学与生命科技展区一步都没有踏入。
  那天的失落于此刻卷土重来,毫不留情冲击着裴挽棠,她手指越收越紧,指尖在笔杆上压得泛白。
  科技馆里监控密集,她想见何序易如反掌;
  出去了,什么都会变得遥不可及。
  她们的归期也是遥遥无期。
  那让霍姿去打招呼,她就至少能收到她每一次转场的消息,知道她在哪儿,走得远不远,吃得好不好,玩得开不开心。
  打了——
  她和从前没有半点差别。
  泾渭分明的结果煎熬摇摆。
  见与不见的念头焦灼拉扯。
  酒店电梯口,何序眼眶通红的画面毫无征兆从脑子里闪过那瞬,紧握的笔倏然松开,裴挽棠流转的眼波在瞳孔深处聚拢、压抑,说:“不用打招呼。”
  让她玩。
  自由自在地玩。
  这样,玩累了她才敢再回来鹭洲让她看见。
  rue说:“我们先带她南下躲寒,再北上避暑,一直躲着太阳直射点走。”
  回酒店的车上,rue坐在后排眉飞色舞地计划。
  sin:“好。”
  rue:“我们带她去找猴面包树,走巨人之路,看死亡谷赛马场盐湖和纳米比亚黑暗天空保护区,绕一圈之后去地球两端等一场自然界最伟大的灯光秀(极光)。”
  sin:“好。”
  “哈哈哈哈。” rue想着何序最终会蹦蹦跳跳、惊叹欢呼的画面,笑得直不起腰。
  余光扫见街边的甜品店,rue急忙拍拍司机座椅:“停车。”
  sin :“怎么了?”
  rue反手解开安全带,指指外面:“我去给她买点蛋糕,她爱吃甜的。”
  sin顺着rue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和你一起。”
  车子在路边停稳后, rue和sin戴上口罩,手牵着手去挑何序可能爱吃的蛋糕。
  回去一路,两人句句不离何序,到了酒店敲门久不见动静,rue一愣,看到sin突然变了脸色。
  两人快步下楼找前台确认。
  前台说:“806凌晨两点就退房了,这是她留下的,让我务必交到您二位手上。”
  前台递过来一张对折的纸,里面的话何序写了改改了写,不长,但是她写了将近一个小时。
  【rue姐、sin姐:
  说好的,要一起唱到八十岁,不要解约。
  我和她的事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她本来可以很好,是我把她从一个极端逼到了另一个极端,她想恨的只有我。 】
  所以我走了。
  不和你们扯上关系,你们就都能好好的,不用为我可能又一次惹怒她承担风险。
  何序背着包走在正午的街上,脚下是尘土飞扬的马路。
  在陶安那半个月的时间其实一点也不长,但她真真切切发现那个最好的和西姐了。
  你看啊。
  只要没有她,她就能为了方偲去求蓝琮,去和蓝灵跳舞,她把rue姐和sin捧得多高,她去瓦镇道歉,帮她兑现承诺。
  她奋不顾身跑向地铁口的时候很好,特别好。
  这些好一旦和“骗子何序”扯上关系就都变了味道。
  何序低头笑笑,脚尖磕在平整的地上。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rue姐唱歌很好听,抱起来很安心,sin姐煮的糖水很甜,奶黄包很好吃。
  我会好好的,尽快想办法让自己笑起来。
  你们也好开开心心的,要一直唱下去,一直唱到最大最美的舞台。 】
  站在那里告诉很多人:你当然会好,会很好很好。
  【 rue姐、 sin姐,掌声和鲜花是你们应得的,和谁都无关,不要因为我一个熄灭很多人抬头仰望的、珍视的亮光。 】
  音乐响起来的地方,是很多人重拾希望的方向。
  【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回家了。 】
  之前以为遥遥无期的路,真走起来其实也就几个小时,她已经看见了,妈妈的坟在公路和大桥之间,在田野里,姐姐在妈妈旁边,在和她作伴。
  她也终于回来了,在试着往她们身边走。
  ……
  下午五点,鹭洲负一的沙发上。
  电话骤然在矮桌上震动起来的时候,因为身体不适提前回来的裴挽棠才刚刚睡着,之前捡回来的猫脸朝里,圆脑袋朝外,在她怀里窝着,睡得正踏实。
  它滚烫的身体、柔软的肚皮、浓烈的小猫气味和噜噜作响的呼吸声是极有效的助眠剂,裴挽棠晚上只要抱着它,就也能睡个好觉。
  它叫“嘘嘘”。
  刚捡回来的时候对裴挽棠充满防备,她稍微靠近一点,它就开始炸毛哈气,眼明爪快地挠裴挽棠一爪子,飞速窜进角落,怎么叫都不出来。
  后来吃饱了罐头,皮毛被洗得油光水滑,还有舒服的窝可以趴,它才渐渐开始收敛脾气,一步一步把脑袋塞进裴挽棠手里,把自己缩进她怀里。
  突兀的嗡嗡声响起那秒,“嘘嘘”被惊醒,身体猛地一弓,脑袋重重撞在裴挽棠锁骨上,同时后爪子炸成花压在她腹部。
  裴挽棠被撞压得不舒服,舒展眉心微皱,仍是先抬手护住小猫脑袋轻柔着,等它完全放松下来才坐起身去拿手机。
  “说。”
  霍姿语气紧中带急:“裴总,何小姐不见了。”
  裴挽棠低寒的面色陡然一空,像是不理解霍姿话里的意思一样,静止了三四秒才垂首看着已经仰躺在自己腿上,再度入睡的“嘘嘘”说:“什么叫不见了?”
  霍姿:“林竞打电话过来说的,何小姐今天凌晨退房,留下一张纸条不告而别,rue她们从中午找到现在一无所获。”
  “打电话。”
  “打不通。”
  “车票、机票、酒店记录。”
  “都查了,没有。”
  rue和sin不知道何序老家在哪儿,更不清楚她家里发生过什么,她们下意识以为她说的回家是回鹭洲,所以马不停蹄赶回来四处找,结果一无所获。
  “我只是回家了”这句话被她们先入为主,忘了告诉霍姿,霍姿自然没有去查东港——那个三年前就被裴挽棠列入禁区的地方。
  裴挽棠握着电话的手指开始发冷,从指尖一寸寸向上蔓延,寒意爬过她的手腕、小臂,直抵心口。她双瞳里的墨色被迅速冲淡,几近空白地把猫放在沙发上,站起来往出走。
  “喵——”
  依恋的叫声扒着裴挽棠的衣摆。
  裴挽棠周遭的人声、光影、气息全都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世界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她脑中既非万马奔腾,亦非惊涛骇浪,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像雪后的原野,无垠、平整,但空无一物。她回身摸着猫头,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我去找她,找到了就回来陪你。”
  “喵——”
  “轰——!”
  裴挽棠一路安排人继续找,一路朝rue和sin家疾驰,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停车位,老树、旧窗、没有电梯的昏暗楼道,她敲开老式防盗门的时候, rue和sin刚刚在何序床底下发现一根被敲断的鼓槌,上面沾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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