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对时间停滞的何序来说,这些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全都历历在目,她同样没法说不。
  何序握着手机说:“几点?”
  谈茵:“还是九点。你住哪儿?我去接你。”
  何序:“不用麻烦,我从家里过去有直达地铁,我们直接在山下碰头。”
  谈茵:“也行,那就明天见了。”
  何序:“明天见。”
  明天周一,她作为裴挽棠的行政助理,有很多不能假手他人的工作要做;
  明天裴挽棠还在家,她没有正当理由岀不了门。
  何序纠结地回头看了眼卫生间方向,里面的水声连续响了一阵彻底消失,有人影从磨砂的玻璃门上一晃而过。
  是裴挽棠洗完了,但何序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出去的事,反复的衡量、否定在何序脑子里拉扯,她想得太投入,以至于忘了留意身后情况。
  待裴挽棠一身整齐走过来解她睡衣扣子时,她下意识抓住裴挽棠的手腕,说:“我明天想请假。”
  开门见山不一定好,迂回只会更差。
  何序是在裴挽棠发梢上的水珠和雨点一样落下时,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她不生气的时候,其实没有哪儿不好。
  她挺好的。
  以前听到新闻里说要下雨,即使身体很不舒服,也还是从卧室出来,告诉她说,“何序,不要乱跑。”
  不过那已经是很模糊的印象了,何序不大确定那一幕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她只是想不到其他办法,所以硬着头皮试一试——讨好她。
  把她哄高兴了,事情说不定就好办了。
  何序想。
  裴挽棠垂眸看了眼腕上被何序压住的痣,声音经过退烧药一整天的磋磨,少了冰冷,变得沉哑失真:“请假干什么?”
  好像试成功了……
  何序来不及庆幸就要面临下一个问题:去哪儿?
  肯定不能说和谈茵去小竹山。
  说去书店却没去,不出半小时就会传进裴挽棠耳朵,也不行。
  那怎么说?
  何序深呼吸,捋了捋思绪,尽量维持声音的稳定,“去医院看老师。”她说。
  还是撒谎了。
  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理由。
  何序竭力隐藏着身上的心虚不定,很轻叫了一声:“裴挽棠。”
  裴挽棠目光就落到何序脸上。
  浸淫商场太久,现如今的裴挽棠有一双更为复杂难辨的眼睛,直接去看一个人的时候,会让对方觉得很深,无法揣摩她的想法,但很容易被她看穿心思。
  所以何序心里是慌张的。
  但正如裴挽棠昨晚指责的,她有一张无辜的脸,也正如她对谈茵说的,她很擅长骗人,那谎言就能被妥善隐藏。
  手还抓着手腕。
  目光对上目光。
  裴挽棠弯曲手指的时候,何序心里磕了一下,下意识松开她的手腕。
  被抓在肩头位置的手忽然悬空,手指微动。
  静默片刻,那只手缓缓下移,伸到何序喉咙处。
  “……”何序仰着头,“?”
  “请假的事,一会儿我和人事说。”裴挽棠看着何序眼睛,食指蹭了蹭着她经过一天休养,还是有点胀痛的喉咙,说:“明天安排人送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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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送会露馅儿,何序怎么敢答应,最后是靠比往日单纯的顺从多出好几分主动热情,才将裴挽棠的目光、动作和提议一起搪塞过去的。
  那热情似乎让裴挽棠有一点满意,都已经结束很久了,她还低头在她脖子里没有离开,胸腔贴着她的胸腔,微微起伏着,呼吸略重略急,气息灼热。
  她还在发烧。
  何序被那气息反复灼烫,搭在被子上手动了动,静默许久,最终还是脑子空白地落回去,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敢催裴挽棠起来。
  亲密但没有感情的拥抱又持续了很久。
  彻底结束之前, 何序脖子里突然麻麻痛痛的,裴挽棠拧开她的脸, 在那儿咬.吻了好几分钟。
  早上起来,何序一偏头,毫不意外发现了不采取物理方法,就不可能遮住的鲜明吻痕。很暧昧的东西,或许象征深情,那出现在她身上就显得尤为讽刺,被谈茵她们发现,还没法解释。
  何序摸摸脖子,跑去偷了点裴挽棠的遮瑕。
  吃完饭,何序直接出门,没和裴挽棠打招呼。现在是八点, 裴挽棠已经开始工作了,对她那种极为有规划的人来说,任何形式的打断都是打乱。
  何序上车之后先告诉司机去二院,待后视镜里的房屋变模糊,她立刻说:“师傅,不去二院了,去小竹山。”
  师傅应下,在下个路口将方向盘一打,掉了头。
  何序没准备,被离心率甩得一个趔趄,脚环上的红宝石重重磕在脚踝。
  有点疼,心脏也跟着猛跳,莫名的不安升腾起来。
  何序快速抬头看向后视镜——里面只有冒着新绿的行道树。
  “……”
  胡代把台阶上的一片绿叶捡起来,低声叮嘱扛着工具,准备去后花园倒腾的园艺师:“今天尽量不要发出噪音。”
  园艺师不明所以,但还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胡代把落叶扔进垃圾桶,洗了手,上来二楼。
  平时没人来的其中一间客房里,本该在书房工作的裴挽棠侧身躺着,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鬓角的冷汗打湿了发根,全然不见那个被人比作捧着青砖望高楼的上位者该有的强势模样。
  胡代走进来说:“要不还是把何小姐叫回来吧,她——”
  “不用。”
  胡代后半句“她在家里您会好过点”被打断,不放弃地劝说:“可是您这么硬撑着也不是办法。”
  “出去!”
  不容置喙的命令,胡代只能遵从。
  但在走之前,她弯腰把昨晚“收拾”了的打火机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兔子朝上。
  很快门被拉上,里面沉得听不见一点声。
  外面也静悄悄的,还没暖起来的春天像在遭遇能冻结万物的寒潮,让一切声音失去活力。
  很局部的寒潮。
  只需要转个头就能透过窗户看见的小竹山下,何序被庞靖抱了个满怀:“到底是小两岁哈,你老远走过来,我以为是哪个女大学生!”
  何序悬了一路的心被热情抚慰,笑着抓了抓肩上的登山包,说:“过期五年的大学生 。 ”
  登山包是何序临时在路上买的,里面装着水和食物,四人份,瞧着就沉。
  谈茵从善如流接了庞靖的话:“她一直好看。”同时抬手,把何序肩上的包拿下来提在手里。
  谈茵的动作太过坦荡自然,没给何序反应的机会,她愣了一下,脑子里快速闪过裴挽棠的脸,她那些关于谈茵的反问,以及和李尽兰有关的历史画面。
  何序深知不能再闹误会。
  她今天还是撒谎出来。
  不管哪一样败露都是麻烦。
  何序在谈茵提步要走之前,拽住背包的另一边肩带说:“我自己背吧,你东西也不少。”
  谈茵转头笑道:“全部加起来也没你几瓶水沉。”
  何序抿着嘴唇,没有松手。
  她有时候固执,这点谈茵深有体会。
  比如大一哪堂实验,老师一开始就讲了,只要步骤准确,时间精确就不可能出现结晶,她非不信,说亲眼看到了,前后磨了老师将近一周,最后发现是试剂被污染导致的异常结果,她没能发现新的化合物,但向半个材化学院的人证明,三班十五号是个犟种,她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谈茵想起那幕,忍不住笑了声,说:“提好了?”
  何序明白过来谈茵的意思,立刻攥紧背包肩带。
  谈茵一点点松手,确定何序完全提稳之后才收回手插进口袋:“走吧,票已经买好了。”
  何序:“嗯。”
  今天是工作日,人不多,四人在山道上走走停停,悠闲得像是city walk,又比城市里安静松弛,视野开阔,体感非常舒服。
  何序太久没有体会过这么自由轻松的感觉,即使长久不活动的身体已经难以负荷,也还是默不作声坚持着,想吹一吹山顶的风,想看鸟雀从山顶起飞。
  她从机械枯燥的生活中暂时挣脱出来,忘了时间。
  中午十二点半,来给裴挽棠送饭,但毫无悬念被赶出来的胡代短暂犹豫,下楼给佟却打电话:“马上满两天了,小姐的情况为什么不止没有好转,反而还严重了?”
  佟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自己不想好,我就是把仙丹拿来也没有用。”
  胡代回想刚刚在次卧里看到的,已经忍耐得透出狼狈的裴挽棠,抬手招来司机:“去接何小姐回来,具体哪个医院打电话问霍助理。”
  司机:“好的。”
  胡代:“算了。”
  裴挽棠想要何序回来的时候,不必她自作主张;她不想,所有安排都只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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