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裴挽棠,裴挽棠……”
  裴挽棠放下何序,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以后会不会一看到我就把眼睛闭上?”
  何序愣住,看谁不看谁不是她的权利吗?她已经妥协了,连这点权利也要被剥夺吗? ?
  裴挽棠:“何序,说话。”
  何序惊慌无措地看着裴挽棠,只过了两三秒的时间,她就又一次把头低下去,又一次把她捧上无限接近天堂的地方,再狠狠砸入地狱。她撕心裂肺地揪着床单:“不会!”
  “会不会主动和我说话?”
  “不会!”
  “不会?”
  “嗯——!”何序瞳孔没了反应,像被那根舌头穿透了灵魂。
  裴挽棠带着她的味道深深吻她,舔舐她的嘴唇,吮咬她的舌尖,再次问她:“会不会主动和我说话?”
  何序睁着眼睛,黑长浓密的睫毛在水光里轻颤。裴挽棠抬手掠走她额前的碎发,她一动不动地躺着,说:“会……”
  “会什么?”
  “会和你主动说话……”
  裴挽棠满意地笑了一声,在最后回到开始:“那想不想?”
  何序身体里那种被谷欠望疯狂啮咬感觉早已经淡下去了,但她张口的时候,仍然说:“想……”
  像被驯化成功的鸟,只要一声哨响就会条件反射煽动翅膀,飞回到主人手上。
  何序“话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淡,连发生关系都只是沉默着发抖,像是在完成任务”的毛病被改掉了,裴挽棠低头在她月退间,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她叫出了最大的声音,给出了最热情的反馈。
  终于结束的时候,裴挽棠一身整齐站在床边俯视着浑身无力的何序。她背光站着,高个子加高跟鞋让她看起来高高在上,看什么都是一副近乎傲慢的神情,仿佛施舍。
  “供体等到了,方偲今晚十一点手术。”
  何序死寂眼睛亮了很短一瞬,像烛芯烧烬,忽地炸开最后一粒火星,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房间里响起冰冷的高跟鞋声,很快消失在卫生间,里面紧随其后传来水流注入浴缸的急促声响。
  何序泥一样摊在床上的身体在那一秒忽然开始剧烈抖动,她还以为已经流干了的眼泪毫无征兆流下来,湿了满脸,哽咽和嚎啕被失控的情绪怂恿蛊惑,她把脸埋在凌乱不堪的床上,哭得悄无声息但撕心裂肺。
  晚上一点,何序的意识突然变得模糊,一直呓语。
  裴挽棠挡开胡代,抱起何序快速下楼。
  这一夜,鹭洲医院的vip病房里,医护进进出出从凌晨一直忙到天明。
  “裴总,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很快就能醒,不过……”医生欲言又止。
  裴挽棠视线从何序脸上挪开,对上医生。
  后者莫名打了个寒颤,想把话说得委婉一点。转念想到病人脚踝上深可见骨的磨损,她还是决定尊重自己的职业道德,直言道:“不过病人脚踝上的伤很严重,不能再锁了。”
  话落那秒,医生明显感觉到病房里的气压在往下降,她无所畏惧地挺直脊背:“裴总,再折腾下去,病人脚踝就不只是留疤这么简单了,以后走路都会成问题。”
  医生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但确实难听,尤其是面对一个身居高位的权势。她以为裴挽棠发怒,然后自己工作不保。
  她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是私立医院,是走是留就上头一句话的事。
  可实际上,裴挽棠只是目光低寒地看了她几秒,周身低压忽然消失:“辛苦了。”
  医生微微怔愣,说了句场面话,和护士一起离开。
  病房里立刻空下来,显得门外禹旋和胡代对峙的声音很大。
  禹旋想进病房。
  胡代和铜墙铁壁一样挡在门口:“旋小姐,小姐交代了,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进这扇门。”
  禹旋:“我是她妹!”
  胡代:“小姐说的是任何人。”
  禹旋满脸错愕地盯着胡代,心里越来越着急。不经意听到从隔壁病房传来的一道痛苦呻口今,禹旋想也不想推开胡代跑进病房——裴挽棠站在窗边,冷漠无声;何序躺在床上,已经不是死气沉沉了,是如果没有监控仪器的提示,她和死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禹旋的眼泪没有任何过程,直接往下砸:“姐,你干什么呢?那可是你喜欢的何序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嗯?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声音从难以置信的飘忽到歇斯底里的怒吼,“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啊!”
  禹旋突然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庄和西突然退圈,突然回寰泰,何序也跟着突然消失。
  禹旋想到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阵子一直提心吊胆,想办法联系庄和西和何序。
  可她们像就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联系不上。
  她只能一有空就跑去寰泰门口蹲守,今天终于碰到了一个叫霍姿的女人,前台说她是裴挽棠的助理。
  ——裴挽棠。
  这个名字禹旋都十几年没听过了,怔愣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是谁。她火急火燎跑过去拦住霍姿,问她裴挽棠在哪儿。
  霍姿说:“抱歉,上班之前下班之后是老板的私人时间,我不清楚她的行程安排。”
  禹旋:“住址!她住哪儿你总知道吧?!”
  霍姿:“抱歉,老板的住址信息属于个人隐私范畴,基于公司规定和职业道德,我无法……”
  “有什么是你能说的?!”禹旋厉声打断。
  霍姿:“抱歉,我什么都不能说。”
  禹旋扭头就走。
  霍姿条件反射似的抓了一下她的手腕,在她怒气冲冲回头那秒倏然松开,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五分钟后,我会开车去医院给老板送资料,你可以跟踪我。”
  最后禹旋就到了这里,听说了何序的情况。
  看到了一身黑色西装,眼神冷漠的裴挽棠——她很陌生;
  看到了脚踝紧裹,纱布渗血的何序——半死不活。
  “姐,你会后悔的,”禹旋肩膀剧烈颤抖,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地上,“你一定会后悔的。”
  裴挽棠半垂眼睑,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一个满口谎言、出尔反尔,恨不得一刀捅死我的骗子,我在乎?”
  “姐!”禹旋惊愕,“你在说什么啊?!”
  裴挽棠说:“不在乎,我后悔什么?”
  “……”
  “一个发泄的工具而已,就是哪天被玩死了,也不过少一个解闷的玩意儿而已,值得你一大早跑过来跟我大呼小叫?”
  禹旋张口结舌,荒谬感如洪水般迅速漫上来:“你胡说!她明明是你喜欢的人!你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裴挽棠:“那又怎么样?谁规定喜欢了就一定要一直喜欢?谁又规定,喜欢过的只能喜欢,不能反目?”
  反目……反目也不是把人往死了折腾啊!
  禹旋不可思议地盯着裴挽棠朝沙发走的背影,在一枚银色的吊坠从她袖口闪过那秒,失声痛哭:“姐,你不该是这样的……你明明已经好了啊……怎么……怎么……你这样太恐怖了……”
  病房门被打开,被跟踪却反而迟了近十分钟才上来的霍姿垂目站在门口。
  裴挽棠刀锋一样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觉得恐怖,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免得有人因为给你行方便丢了养家糊口的工作。”
  霍姿脸色微微一白,握紧了手里的资料:“对不起裴总。”
  裴挽棠目不斜视走到沙发前坐下。
  霍姿立刻上前把带来的文件放在她面前,开始汇报今天的工作。
  救人性命的病房一瞬之间变成了敛人钱财的办公室。
  禹旋肩膀剧烈颤抖,眼泪往心里流:“姐,你忘了吗……?”
  裴挽棠翻看文件的动作停住。
  禹旋抬头望着她没有一点温度的侧脸:“去年夏天的地铁口,何序说,'我这种情况,谁敢跟我谈啊?一辈子的负担。'”
  “咔——”
  门口传来很轻一声锁门声。
  是霍姿出去了。
  裴挽棠身体后倾靠坐着沙发上,冰冷视线掠过禹旋。
  禹旋笑了声,眼泪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你知道她有多失落吗?也不对,她对自己好像很少有什么需求,那失落也就淡淡的,让人感觉不出来多大的情绪起伏。可我还是觉得啊,她好难过,她已经难过得想不起来人还可以难过了。”
  “那多可怕?”
  像是活着,又好像死了。
  “那种失落无关爱情的时候,是她的人生贫瘠绝望。”
  “姐你喜欢她,怎么能连你也逼她?”
  “连你都你都逼她了,她还有什么退路和倚靠?”
  “那种失落有关爱情了……”
  禹旋手扣在地上,哽咽的声音止不住发抖:“她其实也想要爱,想被人爱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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