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已经登船结束的游轮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关黛一面听着昝凡的电话,一面紧盯庄和西,眼神逐渐扭曲变.态。
  发布会第一天的安排不多,登船之后大家联络联络感情,拍几张照,就各自回房换第二套衣服了。今晚是velvet moon的欢迎晚宴,汇聚了诸多行业核心人士与优质资源。对多数参与者而言,能得其一秒青眼即是重要机遇,所以这一场晚宴大家都卯足了劲儿。
  只有庄和西懒懒散散。
  姜故妆化到一半,无语地说:“我的大明星,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坐不直就算了,脖子也梗不住,你这样我怎么化?”
  庄和西闭着眼睛,不紧不慢“嗯”一声说:“做贼了。”
  姜故手托着庄和西下巴:“偷的什么?”
  庄和西刚打了底,显得苍白凉薄的双唇慢慢吞吞张开,说:“人。”
  “咚!”
  低着头,一边回复查莺信息,一边快步往里走的何序一脑门撞在门框上,看得姜故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果然是头发长长了,挡眼睛。一会儿和西化完妆了你过来,我给你剪剪。”
  何序和镜子里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对视两秒,装好手机走过来说:“谢谢姜故姐。”
  姜故手指一拨,把庄和西下巴放到何序手里:“扶着。”转身去换化妆刷。
  何序第一次干这种活,有点无从下手,她一只手摊开展平,微微上抵庄和西的下巴,另一只手干巴巴扶在她颞骨处,生怕一个不留神碰到她脸上化了一半的妆,惹姜故骂。
  她骂人不带脏字,但是可难听了。
  比如之前给她剪头发,除了一个劲儿问她几岁,怀疑她没成年,要告发她,还说她是个好看的哑巴,只会眨眼不讲话。她那是脑子放空不知道讲什么,因为无意间听姜故说了一句:她之所以会痛快答应给她剪头发,根本不是看禹旋面子,而是庄和西事先和她打过招呼。
  她当时就想么,嘴上长刀子,脚底忙到飞起的人怎么可能认旋姐那种十八线小艺人的面子。
  ……未来会是一线。
  何序思绪断连一瞬,怀着对禹旋不太真诚的愧疚回到正轨。
  那个招呼庄和西具体什么时候打的,怎么打的,何序一概不知。
  那会儿她们的关系还不好,不能乱打听,所以晚上硬着头皮敲开她的房门就只是送一盒烫伤药膏,其他什么都没有提。
  到现在,要不是姜故再次说起“剪”这个字,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记忆猝不及防回笼,像飞絮绒毛在何序胸腔里盘旋不止。
  她托着庄和西的头,想象她握着电话言简意赅的模样,心思百转千回,渐渐透出些微妙的怪异感。
  蓦地手心一痒,何序下意识收拢手指,看到用下巴蹭了一下自己手心的庄和西目光灼热。
  何序手心顿时更痒,想起庄和西前面那句“偷人”,血气迅速往耳背上涌。
  昨晚真是偷。
  她本来和查莺在客厅讨论接下来五天的工作划分,庄和西睡醒出来的时候,查莺刚好去接电话了,庄和西就把她偷进卫生间亲了五分钟。亲的时候拇指灵活中指深入,她忍不住抓了她两次。等再回到客厅,她腿都是软的,也就查莺满眼的工作才没发现。
  刚刚听到庄和西堂而皇之和姜故说“偷人”,她心都要跳出来,撞得脑门现在还疼。
  “和西姐……你喝水吗……?”何序很拙劣地岔开话题。
  庄和西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什么水?”
  何序:“……矿泉水。”
  庄和西说:“喝。”
  何序连忙松开庄和西跑去拿水,瓶口插着吸管,因为怕它乱晃,何序很细心地用手稳着送到庄和西嘴边。庄和西张嘴抿住的却是她的手指。
  何序呼吸微乱,莫名觉得自从被昝凡撞破,她就不怎么在熟人面前藏了。
  这很危险。
  危险背后隐隐的雀跃被突如其来一声船笛打乱,何序脑子里只剩大作的警铃,后续给姜故打下手和机器人一样,被她骂了好几回。每回庄和西懒散怠惰的目光都会马上冷下来,黑得吓人。
  姜故看见也当没看见,自顾继续。
  妆前前后后化了两个小时,刚好赶上欢迎晚宴。
  velvet moon这次的发布会规模不大但质量很高,本来应该是昝凡陪着庄和西。但因为她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就把重要部分托给关黛,剩下的有何序和查莺——两人因为身份普通,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吃饭。
  又一次从关黛身上收回视线,查莺忍不住叹气:“我这辈子就是做到死,估计也能只能做到关姐小一半的成绩,她的人脉和手腕都太强了。”
  何序点点头,很客观地说:“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和她不在一个高度,以后再想追上很难。”
  说完继续啃螃蟹腿。
  这种晚宴除了何序是真吃饭,没谁的心思在美食上。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何序乐得没人跟自己抢,吃得格外开心。
  查莺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等旁边的何序吃饱喝足了,查莺放下杯子说:“带你去玩。”游轮上设置各式各样的节目演出和娱乐活动,不然五天四夜得无聊死。
  何序想也不想拒绝:“不去。和西姐还在这儿,我不能乱跑。”
  查莺朝庄和西所在的方向抬抬下巴:“这种场合,你觉得她需要你?”
  何序扭头看过去。
  ……好像不需要。
  只要不触及腿,和西姐永远都是完美和从容的,完全不需要她一个小替身在旁边操心。
  况且今天还有关黛,她就是查莺姐刚刚说的,人脉手腕强悍,一晚上不知道替和西姐维护拉拢了多少关系。她穿一身黑色西装,和着白色长裙的和西姐坐在一桌,风格泾渭分明,气场上却势均力敌。
  何序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金光璀璨的世界格格不入。她们明明在同一个宴会厅,却好像隔了天涯海角,她和查莺站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看着光芒万丈的人和高级震撼的秀。
  但何序还是不打算离开。
  庄和西愿意脱下假肢那天,她答应过庄和西会随时随地陪在身边,会一直在,不可以食言。
  除非她亲自开口,让她不用跟着。
  何序态度坚定,准备拒绝查莺。
  话没出口,旁边忽然走过来的人,何序一眼认出来她——是关黛的助理秦晴。听查莺说,关黛一直把她当接班人培养,能力可见一斑。
  “你是何序吧?”秦晴笑着说。
  何序起身:“是,晴姐。”
  秦晴似乎很满意何序的识趣,脸上笑容顿时更胜:“和西姐那边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结束,她怕你无聊,让我带你去下面消遣消遣。”
  何序第一反应是不信。
  庄和西自己都不爱消遣,日常休息只是在家看看电影喝喝小酒,怎么会让人带她去消遣?
  扭头看到庄和西朝自己挑了挑眉,她想,有关黛在,庄和西可能真的不需要她留下。
  “……”陡然下坠的心跳像水漫过鼻尖,呛了何序一鼻子的酸。
  何序被这种陌生的异样弄得愣了愣,跟着查莺和秦晴往出走。
  下面有velvet moon创始人兼创意总监的私人珍酿品鉴会,有知名乐队表演,还有牌桌上的瞬息万变、颠倒人生。
  何序不喜欢这些东西,只待不到十分钟就借口肚子疼跑出来了。
  二月底的天还很冷,海上就更不用说了,冷风刺骨。
  何序一出来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裹紧衣服避开风口。她百无聊赖地在周围绕了一圈,拖沓着步子朝飞桥上走。
  上面空无一人。
  何序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身体一弓,下巴磕在桌上。
  不管做得好不好,她都得承认——现在的她已经很适应在庄和西身边工作了,每天一门心思只关注她。
  现在她好心让她去玩,给她时间休息,她反而像是走在钢丝上一样,脚触不到实地。
  慌张漂浮的感觉让何序难受,最近接连犯错的无所适从趁她意志薄弱一股脑冒出来,和慌张搅在一起,把她脑子都搅乱了。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就是和天塌下来,她都敢抬头看一看它到底怎么把自己砸死。
  现在变得太喜欢胡思乱想。
  不好不好。
  胡思乱想这种情绪就像白蚁,日子久了,撑着人的那股劲儿就被掏空了,稍微有一点风吹雨打就会分崩离析,轰然倾塌。
  她可不能这样,好多事要做呢。
  何序把下巴在桌上抵了抵,缩回来,用额头一下下磕着桌子,想把自己磕清醒磕冷静。
  “咚,咚,咚——”
  磕到额头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何序知道是自己定的闹钟到了——她有算着晚宴结束的时间,即使庄和西今晚不需要她,她也还是下意识记着分内的工作,比如在任何活动结束后都要护在庄和西身边,直到她安全上车或者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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