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是啊是啊,有的时候真该庆幸自己选择成为隐。”对方应和道,“如果是我的话,估计没有办法从那么凶残的鬼手上活下来吧。”
他说完后还呵呵的笑了两声,说出来的话有点酸又有点苦,“感觉我们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呢。”
“哎呀,别这么说,能帮助到剑士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啦!”
隐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们聊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停,紧接着就是一声饱含疑问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别,别疑神疑鬼的,不是已经确认了蜘蛛山的鬼都被清剿了吗?”
“可是我刚才听到了一点声音,窸窸窣窣的……”
“喂喂你去哪?”那人叫唤起来,“那里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喂,喂——”
鹤衔灯连忙侧过身,狼狈的往树丛里一钻,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不靠谱的鬼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璃,璃生……”
鹤衔灯越慌,手里的动作就越出错,眼看的人即将拐过来了,他头顶的树叶突然摇了摇。
鬼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正好望见了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
“啊,是你啊……”
鹤衔灯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自己的老朋友甩了甩羽毛。
巨大的白鹤将自己的身体沉下来,它一伸脖子一蹬脚,有力的喙叼住了鹤衔灯的衣领。
“?!”
它用自己在池塘边上扑腾抓小鱼的姿势,拉着鹤衔灯的衣服把他往上使劲的一扯,赶在最后关头将鬼带上了树。
“奇怪了。”树底下传来了树叶被踩碎后的咯吱咯吱声,“我明明听到声音了啊!”
坐在树枝上的白鹤眨着眼睛,人性化的歪过头,做了个像在思考一样的动作。
它磨蹭了会,把脑袋往鹤衔灯的脖子上挤挤挨挨,费了老大力气才把想和它保持距离的鬼带过来,逼着人家坐到自己旁边。
白鹤用翅膀盖住了鬼,倒悬着身子把头压了下去。
“嘎嘎啦啦啦!”它对准隐的耳朵,细长的喙碰撞在一起,呱唧呱唧的运输了一大堆噪音,填鸭似的把这些在空气中乱飘乱动的小音符塞到倒霉人的耳朵里,“当咯啦啦啦啦呱!!”
“呜哇?”
隐差点摔到地上。
“这,这是……”他看着把身子扭的像麻花一样的鹤,迟疑地挠了挠脸,“我感觉我好像在哪见过它……”
“喂喂喂,你刚才搞什么——哇!”之前跟他聊天的那个隐拖着剑士跑了过来,“这不是水柱大人一只想讨好关系的那只鸟吗!”
“什么?”
“你不知道吗?”隐把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剑士重新抬起来挂回肩膀上,“好像是某一次出完任务之后,水柱,风柱和花柱带回了一只鹤。”
“本来这只鸟应该是由花柱养着的,毕竟它也比较亲近蝴蝶大人,但是……”
鹤衔灯看着下方人露出的勉强表情,目光从一开始的不自在瞬间切换到了谴责模式。
“你搞了什么?”他压着嗓子用手指戳白鹤肚子,“我没记得我让你去和柱亲亲蜜蜜卿卿我我。”
而且你居然是和花柱亲?不应该是和风柱亲吗!
脑袋垂在下面乱叫的白鹤没法回答鹤衔灯,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它只能勉强的把自己那根瘦竹竿似的腿往后翘,摸索的伸入羽毛中抽出来几朵花。
白鹤用脚捏着干扁扁的花,非常努力的在鹤衔灯面前晃来晃去。
我才不跟他们亲。它艰难的和鬼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只是想要花。
鹤衔灯接过干巴巴的小花,看着上面的花瓣委屈的掉了一片。
而在下面,隐的八卦会正式开幕。
“但是什么?”被吊胃口吊了太久,鱼咬上了钩子,“发生了什么啊?”
“本来蝴蝶大人是养的好好的,但是,怎么说呢,总之先说好,这个消息我并不确定,你就当个笑话听。”
“好好好。”等着凑热闹的男人帮着自己的同僚把剑士往背上带了带。
“据小道消息所说。”隐给背上的剑士换了个姿势,“在一天夜里,同时去出任务的锖兔大人和真菰大人回来后都受了伤,两个人龇牙咧嘴的去了一趟蝶屋。”
“两个都受伤了,怎么可能?”
“嗯,怎么说呢,其实那天是水呼一门三个人一起去出任务,但是受伤去蝶屋的只有两个人……结果第二天,那只鹤就飞到水柱的宅府里去了,你说这巧不巧?”
“不是吧……”
隐猜到了答案:“他们这是去给富冈大人争取时间把那只鸟拐走吗?”
“对。”
下面的隐震惊的要命,上头的鹤衔灯差点呆住从树上摔下来。
什么毛病?他摸了一把白鹤软乎乎的羽毛,你说说,这是什么毛病?
估计是因为自己的老底被揭了,白鹤格外不满的叫了起来。
“那水柱大人后来成功了没?”隐急忙捂住耳朵又问道,“不会以后他就要拿这只白鹤来传信了吧?”
另一位隐连连摇头,手指往上指了指,嘴角还跟着往下垮。
他俩颇有默契的走掉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继续嘀嘀咕咕。
“你别看它长得好看,脾气暴躁的很,说是主公大人上手都不见得会听话,还有啊,这只鹤可凶残了,它不仅敢冲风柱和蛇柱大叫,甚至还把所有水之呼吸剑士的餸鸦都被扒了一层毛!”
“这么可怕的嘛,话说回来我们要不要把这只鹤带走?”
“别别别,我们打不过它的,它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等那两人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鹤衔灯才把梗在心口的气咽下去。
“你到底做了什么哟?”他把像个倒栽葱一样的白鹤摆正,避开对方凑过来的亲亲蹭蹭一脸严肃,“你到底往人家的脑子里灌了水还是灌了迷魂汤,那颗红枣精居然会那么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白鹤听着这话还挺骄傲的,完全没有顾及鹤衔灯的臭脸。
就在它打算继续挨过来要摸摸要抱抱的时候,鹤衔灯伸手把它的脸往旁边怼:“我要去那边,你先别跟着我,等一下再叙旧可以吗?”
鹤衔灯要走,白鹤自然要拦,它缩了缩脖子,翻开羽毛从里面提溜了一件白色的小衣服。
那件衣服很小,被很小心的包成一团,看版型就知道应该是为小弟弟才会穿的衣服,布料是白色的,上面的花纹也很眼熟,像花一样一圈一圈的开在布上,又一圈一圈的凋零了。
鹤把衣服给鹤衔灯,抖开之后有条红色绳子从上面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它的脚边。
大鸟看了眼鬼的表情,咬起绳子,识趣地往后蹦。
“嘎啦啦啦?”过了很久,久到昏暗的夜里闪起了一颗星星。白鹤犹豫着动起翅膀,试探着想要把鹤衔灯给搂过来。
“不不不,不用了。”鹤衔灯把搭在肩膀上的羽毛肩往后推,“我就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指尖刚碰上那一点细细软软的绒毛,还没多久手就无力的松了下来,垂在胸口软绵绵的,像一截死掉的藤蔓。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会这样了,只是我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不,其实也不是很快,只是我睡了太久了。”
他驱动着那节半死不活的藤,逼着它长在自己的鼻子上,免得那些来错地方的泪水从鼻腔涌出来:“我,真的……也许哪天我也会迎来这样的命运吧。”
“我不仅是不靠谱的弟弟,我也是不靠谱的哥哥。”
鬼摇晃着站起来,手里捏着小衣服的袖子。
他狠狠地摘掉鼻间溢出的红花,把花揉碎了撇到地上,胸口上下起伏了好久才归于平静了无生息。
“我们去找个地方,来给他修一个可以睡觉的床吧。”
鹤衔灯看着天,直到有颗星星从天上落到了他的眼睛里,把他的双眼润的水汪汪一片。
“一起走吧。”他的声音轻的可以被风吹走,“太阳快出来了,抓紧时间,这可能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因为山上还有鬼杀队在游荡的关系,外加鹤衔灯听到了不少乌鸦的嚎叫,他只好披着璃生避开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蹲下。
鬼用手刨了个坑,把叠好的衣服整齐的放了进去,他本来想把那段红绳绑在手上带走,但想了想还是跟着一起埋进了土里。
他把坑填好,抠出了一些花种上,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手指在土坑上不舍的划了一条红线。
鹤衔灯盯着面前的小小坟地看,也跟着躺了下去。
他的手摁在土坑上,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自己的血鬼术。
“甜眠之子·绛重梦,甜眠之子·绛重梦,甜眠之子……”
等他起来的时候,小土坑和他的手上都开满了花,只不过一个开的是白花,一个开的是红花和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