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还没有骂你呢,你就跟我得瑟起来。”鹤衔灯叨叨道,“说好的在那里见面,为什么我还找了你那么久,还有这里又是哪里?”
  “啊。”卖药郎挠了挠下巴,“我以为你会迟一些过来的。”
  “所以?”
  “我是想我先把这个物怪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和你汇合的,毕竟你总是这里拖一会儿那里拖一会儿的,我也没料到这次回来这么早。”
  “……啊。”鹤衔灯瞳孔地震。
  “啊啊啊啊!”鹤衔灯瞳孔强烈地震。
  “物怪是我想的那个物怪吗?!”他颤抖的伸出那只仅存的手扯住卖药郎的衣领,“你不要骗我!”
  不不不,等等,冷静想一下,说不定他还真的是在骗我,毕竟这家伙可是连鹤莲目大人都敢说是物怪的,所以他所说的物怪真实性还是存有疑惑的,但是……
  鹤衔灯含泪咬住了嘴唇:“我真是太难了。”
  “是哦是哦,好难好难。”卖药郎捏了两下鬼一点都不柔软的下巴,把那团肉捏着嘟起来捧在手上,就像握着一只生无可恋的小河豚,“恭喜你哦,你终于可以见到所谓的‘不靠谱的人一旦靠谱起来就会变得很帅’的场景了哦。”
  “——我才不要啊!”
  鹤衔灯趴在地上,身体的断口处包裹着光晕缓缓长出新的肢体,鬼的容貌也逐渐回溯变回人的姿态。卖药郎托着下巴看着,等他的手脚长的差不多了便伸出手打算把他拉起来。
  鹤衔灯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搭了上去。
  他的指甲刚刚贴到卖药郎的手背上,放都没放稳呢,就听上面传来了一声自带回音的尖叫。
  “呜啊啊啊啊——”
  卖药郎主动的往后退了一步。
  鹤衔灯:“?”
  他疑惑的抬起头,原本平静安详的神色逐渐扭曲,然后凝固在了一个像是惊讶又像是恐惧的诡异混合表情上。
  “哐当。”
  是甘露寺蜜璃摔下来的声音。
  “嘎吱。”
  是惨成垫背的鹤衔灯腰被坐断的声音。
  “哦哟哦哟。”卖药郎抬头看一下这间屋子的顶处,“看来人都到齐了。”
  他不动声色的把从鹤衔灯衣服里摔出来的小天平捡起来放进自己的袖口,伸手往甘露寺蜜璃面前挥了挥:“这位小姐,小姐?”
  “啊……啊!”
  甘露寺蜜璃回神了。
  “对,对不起,不好意思失礼了,但但但但是……”她合起双手闭上眼睛使劲的朝卖药郎点头致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你的家里来,你的损失我会承担……呜啊啊啊啊!?”
  甘露寺蜜璃看着突然在自己面前缓缓举手的鹤衔灯,差点跳起来。
  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摔下来不痛了。
  卖药郎堵着耳朵想。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可以去里面了……”他正要转头就走,没想到那位刚刚从天而落的粉绿渐变色小姐一下子挡在了自己面前。
  “小心!”甘露寺蜜璃举着日轮刀对着捂着脑袋迷迷糊糊的鹤衔灯,“那,那家伙是鬼,会吃人的!”
  “……啊。”鹤衔灯抬头,下一秒,他被气到几乎爆起。
  因为卖药郎来了一句:“是吗?听着好可怕哦,拜托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我哦。”
  “你这混蛋,你什么意——”
  他还没开口,身体就被卖药郎拌了一下,毫无抵抗的被送到了甘露寺蜜璃的刀前!
  ……卖药郎你干什么?
  鹤衔灯看着把他推过去的男人,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勾着嘴唇,对他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我死了的话,你帮我照顾他们啊!?
  哗啦一下,刀气直冲着他飞了过去,在快要贴近要害的时候突然消散,穿过了鹤衔灯直直飞到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咔嚓!”
  朱红的柱子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在即将崩塌的那一刻缓缓的愈合,直到完好无损。
  “啊啊,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这里面禁止一切的攻击手段。”在甘露寺蜜璃和鹤衔灯目瞪口呆的时候,卖药郎的声音幽幽的传来,“难怪刚才里面的那伙人再怎么闹都没有出现哪怕一点伤口……”
  “啊,啊?!”甘露寺蜜璃惊恐的把刀举着指向卖药郎,“难道你也是鬼嘛!”
  “我可不是鬼。”脸上带着朱红花纹的男人眯起了眼,“我只是个普通的卖药的罢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过节,或者说鬼到底是种什么东西。”卖药郎开始撇清和鹤衔灯的关系,“但还是请跟我来。”
  甘露寺蜜璃迟疑的看了眼鹤衔灯,犹豫着跟到了卖药郎的身后。
  她试图搭话:“这里是哪里?”
  卖药郎的回答也很诚实:“不知道。”
  “那这里有门吗?我想出去。”
  “不知道。”
  “不是,我们聚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鹤衔灯忍不住开口了,“就不能换一个别的回答吗?”
  “啊。”卖药郎耸耸肩膀,“我不晓得。”
  鹤衔灯猛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现在正在穿过一道回廊,这条过道是架在水上,若是低头往下看去,会发现水面上落满了红叶。
  鹤衔灯伸手捞了一片,他也不管在场两人是否在意,直接举着红叶梗放在手上搓了两圈,默念了一句“三月河”。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鬼背过了身子,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眼睛变成了如同晶石一般澄澈的剔透质感。
  “这上面写着什么?”卖药郎过去看了眼,“哦呀,红叶寄诗吗?”
  “偶然想起昨天看过的书,上面有一句话我一直不懂,你说,‘为君漫不经心去,朝朝相思苦,虽不为重聚’这是什么意思?”
  他漫不经心的念完了一句后把这片红叶扔到了水里,又捞了一片上来继续念道,“我学着也写了一句,‘月寄女儿心头泪,可识相思入骨红’,别笑,我写完才发现竟然这么酸。”
  “啊,这是心爱的人传信吗?”甘露寺蜜璃也拾起一片道,“下雪了,盯着那小白团看久了,眼睛疼的厉害,回来之后才发现头发都白了,也不知你究竟去了何处,那里的雪是不是很大?”
  “听起来好悲伤……”她吸吸鼻子道,“是没有等到心爱的人吗?”
  “与其说是没有等到心爱的人,倒不如说是心爱的人没有等到自己。”鹤衔灯和卖药郎对视了一眼,扔掉了手里的那片红叶。
  “唉?”
  “我没在跟鬼杀队的说话。”
  “唉!?”
  他和甘露寺蜜璃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状况,一人一鬼就靠卖药郎隔开,虽然到现在都顾忌着什么没有出手,但是鹤衔灯始终坚信着一点,只要有机会能离开这鬼地方,那个少女绝对会出刀把他的头砍掉。
  “反正我已经看到了,接下来该怎样就怎样吧。”
  鹤衔灯看向远处,在桥的下方,一个对于人来说算是视觉盲区的地方,那里蹲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她并没有发现鹤衔灯,反而正拿着红叶一片一片的写着字。
  “太无聊了。”鹤衔灯道,“这样写信是永远不会得到回信的。”
  他们一片片的捞,一片片的念,从天真浪漫一直念到了满腹愁肠,到后面,红叶上的字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全都变成了不详的暗红色。
  “看来是没什么了。”卖药郎丢掉了一片红叶,“我们走吧?”
  他们继续向前,不过这次鹤衔灯故意落到了最后,他把卖药郎最后丢下去的红叶捡了起来,看着上面的的话沉默不语。
  “今夜风寒,听了阿嬷的话,出去摘了两朵荷花来煎了些苦水喝,发现门口的四棵樱树花全落了,穿着青衣的公子令我折了败枝送入他的房里,希望没出什么事。”
  鹤衔灯看完后就跟了上去,他们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回廊,最后来到了一个大厅里。
  “什么嘛?人来齐了吗!”有好几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坐在那里,有一个看起来百无聊赖的,过来的时候还顺手拿扇子挑起了甘露寺蜜璃的下巴,“看来是可以开始了。”
  “什么开始?”甘露寺蜜璃盯着压在自己下巴上的扇子,“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不知道吗?”那个看着像是这群人领头的男人吊儿郎当的翘起一条腿,“算了,你这种贱民不知道很正常。”
  他做作的拍了拍不存在灰尘的衣服:“百物语嘛,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这太奇怪了。”甘露寺蜜璃小声的嘀咕着,“一群穿着莫名其妙衣服的人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玩什么莫名其妙的游戏。”
  她吐槽了两句,一回头就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人一鬼已经颇为自来熟的挪到了那帮人的座位里头,一个拍着箱子给他们展示药剂,一个拿着条红绳在那儿给他们表演翻花绳,玩的可以说是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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