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声音有些突兀,在紧张的氛围中,距离她最近的人群没有反应过来,即使她用的是标准德语,即使奥地利是德语区。
  仍旧是拥有急救知识的手冢先动了,他没有迟疑地转身挤过人群走到吧台,将大量方糖放进热咖啡搅拌后,稳稳递到她手边。
  和奏接过杯子,观察着患者的唇色,头也不抬道:“帮我掰开他的嘴。”
  她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高,却穿过周围嘈杂的背景音精准传入手冢耳中,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果断上前,蹲下身掰开患者紧咬的下颌。
  这个执行力显然让和奏很满意,她抽空说了句:“做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手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这句夸赞和上一句指令都是日语。
  是无意间说了母语,还是……认识他?
  和奏没有察觉到手冢的视线,她正小心地用手指蘸取少量热甜咖啡,轻轻地、快速地涂抹在患者的口腔粘膜和牙龈上——这里的毛细血管丰富,可以部分吸收糖分,同时也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呛咳。
  就这样,和奏不间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终于,几分钟后昏迷的男人喉间发出一声呻吟,虽然很微弱,但和奏还是松了口气,停下了糖分补给。
  一直帮助她维持动作的手冢这才松开了手。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男人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还很迷茫,但意识明显恢复。
  “奥利弗!哦,感谢上帝!”一旁的夫人顾不得向两人道谢,她已经红着眼眶紧紧抱着丈夫喜极而泣。
  于此同时,紧张围观的人群中也爆发一阵欢庆的掌声。
  直到这时,和奏才站起身。她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服和头发,才抬起眉眼,目光精准地落在的手冢脸上,弯起眉眼:
  “你好,我是melodia。感谢你的协助和……发带。”
  像一株盛开的多洛塔。
  ——
  48小时后,市政的救援队终于赶到了。
  清理积雪,排除隐患。天将蒙蒙亮,酒店内外已经是人头攒动。
  同时来的还有医疗队伍,那位先前癫痫发作过的患者已经注射上了高浓度葡萄糖。
  一切正在恢复,但带队的救援人员说暴雪天气还会来袭,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救援的车辆不够,只能分批安排旅客们撤离。和奏同其他妇女孩童一起被安排在第一批,她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队伍最后,出于习惯环顾了一周,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雪下得小了些,能见度有所提高,可以看得到酒店通往下山的路上被车撵出两道黑色的车辙。
  能等得到救援就不算无助,她见过真正的绝境,并不觉得这三天难熬。
  「还算是不错的休假。」
  这样想着,和奏朝车外执意等丈夫一起撤离的那位女士挥了挥手后上了车。
  “咔哒——”
  临上车的手冢听到一声轻响,同时也感受到了脚下的异物感。他挪开后,看到了深陷在雪层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腕表。
  一块款式有些旧,也让他有些眼熟的女士腕表。
  手冢愣了下,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幸好有厚厚的雪层保护,表盘没有什么损伤。
  他用手帕擦干上面的雪水,看了看嘈杂的现场,犹豫了下还是将它收了起来。
  「希望有机会物归原主。」
  【作者有话说】
  和幸村篇是独立世界线。
  更新随缘掉落,大家看文愉快[让我康康]
  第2章
  德国海德堡大学。
  “嘶——好冷。”
  结束了这学期最后一个模块考试,和奏背起装了塞了铅块一样重的双肩包,跟朋友一起朝教室门口走去,一开口便呵出一团白气。
  刚踏出教学楼,脸颊就被室外寒冷的空气刺得生疼,她缩了缩脖子,将脸往米色羊绒围巾里藏了藏,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漂亮的紫色眼睛,配上毛茸茸的围巾,让她看起来像某种立耳小动物。
  明明是高挑明艳的大美人,一到冬天就团成一团,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别说,还怪可爱的。
  走在和奏身边的林唐忍住踮脚去揉她脑袋的冲动,好笑地看着她:“这么怕冷,圣诞假期还去跑去滑雪?”
  和奏视线左移,羡慕地看了一眼敞怀穿着一件羽绒服的好友,埋在围巾里瓮声瓮气地嘟囔:“埋在雪堆里不冷呀,这种湿冷的魔法攻击反而受罪。”
  “你们东京不也是魔法攻击?”提到东京,林唐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今年寒假回家吗?”
  和奏摇头:“不回,这样咱们寒假还能做个伴。”
  听她这么说,林唐倒也不意外。这是她们同学的第三年,过去的两年里,她没见过和奏回家。
  林唐自己是因为来回的机票太贵,与其回家跟家里吵个没完,不如留在德国实习,还能趁暑假赚个生活费,一举两得。
  德国医学专业的学费在一众欧美国家里算低了,加上有全额奖学金,覆盖她的学费不成问题,但对从小县城里出来的林堂来说,德国的生活成本还是很高,家里又是反对她留学的,所以生活费需要她自己赚。好在现在这个兼职时薪不低,节省的话,每年还能还父母一些留学费用。
  和奏和她不一样。
  虽然她们除了交流学习,平时不会说起彼此家里的事,但就林唐观察,和奏不像她这样需要勤工俭学,她只一门心思扑在课业上。偶尔她也见到和奏接到家里电话的样子,她不懂日语,只从和奏的语气表情也能看出她和家人关系跟亲近,不知道她为什么两年没有回去过。
  出于尊重,林唐并没有去探究。
  德国的冬天灰蒙蒙的,人们也不怎么出门了,整个城市安静得让人致郁,有人陪伴自然是好的。
  两人聊着寒假的计划,很快走到分叉路口。林唐要去兼职,走时还不忘叮嘱她:“下午记得去项目中心确认签字。”
  和奏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跟她挥挥手:“知道啦。”
  她并不是一个粗心的人,就是糖糖太爱操心了。
  和奏这样想着,还是计算了下时间: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距离国际项目中心老师们出勤还有——
  她习惯性地抬手腕看时间,接着轻“啊”了一声。
  「又忘记了,腕表已经丢了。」
  那天她发现到腕表不见时,立马就要下车回去找。在随时会出现雪崩的情况下,司机和救援人员不会为了一支腕表就折返,当然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半路,最后他们只安慰她,等通讯恢复就帮她联系寻找。
  只是到现在她也没有收到后续消息,大概是找不回来了吧……
  那支旧腕表并不是什么奢侈品牌,但对她来说很珍贵。
  和奏看着空荡的手腕,心里也空落落的。
  心情一不好,她就更不想吃学校食堂的德餐了。考试完时间也多了些,索性回公寓自己动手做饭。
  她从国中就几乎是独自生活,料理水平还是很不错的。不过来德国后,因为食材不好买,课业也繁重,除了偶尔拯救一下自己的味觉外,她很少下厨。
  “滋——”
  裹好面衣的虾身浸入热油锅里,滋滋作响。
  和奏拿着长筷不时拨动着,观察天妇罗的状态。
  就天妇罗表面开始变得金黄时,她放在微波炉上方的手机振动了。
  和奏拿起手机看了眼后,笑着接通语音随手按下免提键——
  “比吕,晚上好。”
  隔着7个小时时差,东京这会儿已经是晚饭后了。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低沉好听,就是内容不怎么好听:“说过多少次了,要叫哥哥。”
  每次听他这样一本正经地强调自己的兄长身份,和奏就笑他:“就差了不到一个月。有未来这么可爱的妹妹整天叫你哥哥还不够?”
  “那也是哥哥。”柳生比吕士听着那头的动静,皱了下眉,“在下厨?心情不好?”
  “没事,就是馋了。”和奏随口应着,手上快速将色泽完美的炸虾捞出锅放在了控油纸上,这才关掉火,拿着手机出了厨房。
  “今年也不打算回来?”
  “这不是大三了么,你们东大这么清闲,大三不用实习啊?”
  比吕士没被她绕开话题,继续道:“圣诞节的时候你被困——”
  和奏一听他又开始了,只好打断他:“就被困了2天,一恢复通讯不就立马报平安了么。”
  “但是家里都很担心你。既然放两个月假,就回来一趟,不然祖父他真的会飞过去亲自确认一遍。”
  以他家祖父的年纪,真要坐12个小时的飞机,一下飞机就得进医院躺一阵。
  “比吕作为医学生你应该知道的,临床实习都很——”
  她“忙”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比吕士不怎么绅士地打断了。
  “有时间去邻国滑雪,想必第一次国家考试和als证书都已经拿到了,德国的课程对你来说还是轻松的很。”自家堂兄那本就没有起伏的语调,透过电波传到和奏耳朵里,莫名多了几分嘲讽,“而且放假宁愿去旅游,也不回家看望祖父他老人家……和奏,你考虑过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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