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但是，一个人的话，会很寂寞喔。」
  满室咒符的阴影下，白发男子语气轻快却压抑着某种沉重。
  而对面的黑发少年只是屈膝坐着，沉默不语。
  —— 我知道。
  孤独的滋味，比任何诅咒都要刺痛。
  被恐惧的眼神看待，像是怪物。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善意。
  他渴望——哪怕只是一点点。
  渴望能出现在某个人的生命里，被谁需要着。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那份因为「爱」而铸下的诅咒。
  — 纪录 2017/6/1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院
  迎来第五位学生·乙骨忧太
  -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喂，你这家伙，被诅咒了啊！」
  教室里，五人一熊猫，外加一只被正式登录在册的特级过咒怨灵，空气瞬间剑拔弩张。
  绿发少女话音刚落，手中咒具「咚」地直插在乙骨忧太脸旁的黑板上，其余人也一脸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的神情。
  糟了……乙骨忧太心头一凉，心想没准今早在食堂吃的那顿，就是他此生最后的一餐。
  「……不准……不准欺负忧太——！」
  刹那间，黑板上猛然涌出浓烈的黑雾。
  雾气中具现出一双灰白色的巨大手臂，伴随刺耳的尖啸声，恐怖气息席卷整间教室。
  「里香，住手！」
  忧太慌张地挥手，可显然无力安抚身后暴怒的咒灵。
  就在众人退避之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忽然挡在他眼前。
  「你好呀！……里香？」
  加茂澪伸开双臂，笑盈盈地望向那庞然大物。
  ——血腥味？
  忧太一怔，慌忙四下张望。
  里香明明还未发动攻击，为何空气中却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息？
  「我们好好相处吧。不会伤害忧太的，相信我，好吗？」
  她纤细的手指沾着血，缓缓抚上咒灵的手臂。
  黑眸里盛着笑意，她的目光落在惊惶无措的少年身上。
  「没事的，不会伤害忧太的。」
  明明鼻尖尽是浓烈的血腥，乙骨忧太却觉得像被春风轻轻拂过。
  多久了？多久没有谁这样温柔地注视他？就算背负着诅咒，依然有人愿意伸手靠近。
  下一瞬，那巨大的咒灵竟出人意料地消散了，只留下满屋子困惑的目光。
  「嗨嗨，大家适可而止唷～～～总之就是这样，这位就是新来的转学生，被最喜欢他的里香给诅咒的乙骨忧太同学。」
  白毛教师摇着手，一脸无良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 偏偏最想知道的部分，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澪，手没事吧？」
  禅院真希皱眉拉过澪的手掌，神情里满是担忧。
  「不是说了，非必要就别弄伤自己吗？」
  「没事啦～等会儿让翔太帮忙处理就好。」澪挠了挠脸颊，笑得心虚。
  熊猫推了推她，语气带点调侃：「澪的术式又进步了呢，居然能控制咒灵！」
  澪立刻瞪过去，目光犀利。
  熊猫忙讪讪闭嘴，她早就警告过、不能在翔太面前多嘴。
  随后，澪转过身，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伸向忧太。
  「加茂澪，请多指教啦！乙骨同学。」
  她的笑容温和而文雅。
  明明个子比他矮近一个头，忧太却在那双清澈如墨的瞳仁里，清晰地描绘出了她的轮廓。
  小巧精致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黑亮的眼眸与及腰的长发同色，光华流转。
  ……她身上好香。
  咦？这是要握手吗？
  乙骨忧太慌忙伸出手。掌心里传递来的，是久违的——他人的善意。
  「请、请多指教。」
  好温暖。
  .
  .
  .
  「真是的，怎么每次来见我都带着伤啊？」
  翔太皱着眉，将掌心覆在澪的手上。
  湛蓝色的光缓缓散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没办法嘛，一点小伤就去麻烦硝子老师，会被轰出来的……还是翔太最好啦！」澪撒娇似的笑着。
  一旁的乙骨忧太目瞪口呆。
  ——这就是咒术师吗？太厉害了！
  「加茂翔太，二年级的。你就是五条老师说的转学生吧？以后请多指教啦！」加茂翔太转头，笑容爽朗。
  「请多指教，加茂前辈！啊，请叫我忧太就好！」
  忧太急忙回答，然后怔住。
  ……加茂？
  「那个……加茂前辈和加茂同学，是亲兄妹吗？」
  「严格说算是堂兄妹，虽然同姓，但我们不同宗家。我是分家的孩子，翔太是本家下一任家主。」
  澪竖起大拇指，笑得明媚，「而且翔太可是少数能用反转术式的人喔！治疗大小伤包你满意！」
  加茂翔太抬手，亲昵地揉了揉澪的发顶，语气温柔：「可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知道吗？」
  只是一瞬间吧。忧太从前辈的眼神里，看见了无尽的温柔，全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五条老师说，下午的任务就让我带你和澪去。差不多该出发了。」
  「好、好的！」
  三人简短确认了任务内容，便一同踏上新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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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加茂翔太低声咒语响起，校舍上方忽然降下一层灰色的薄幕，如同帷帐般将整个区域笼罩。
  「欸？有什么东西盖下来了？」乙骨忧太下意识问。
  「这叫帐。」翔太平静地解释，「能让非术师看不到帐内的动静。再高级的，甚至能限制进出。」
  话音未落，一道懒洋洋却熟悉的声音响起。
  「嗨嗨，我最可爱的学生们还好吗？」
  五条悟。
  「五条老师，不是说今天不陪同吗？」翔太皱眉。
  「哎呀，临时改主意了嘛。」五条悟笑嘻嘻地把手搭上翔太肩膀，「所以呢～翔太就留在外面陪老师吧？」
  加茂澪脸色一变，「等等！只有我和乙骨同学吗？」
  她语气里的慌乱清晰可见。对她来说，让一个刚入学、几乎没有任何经验的人陪同，无疑是种冒险。
  「放心啦～老师和翔太会在外头等着。」五条悟随手一推，将加茂澪和乙骨送进帐里。
  光线瞬间被封闭，外界的声音全数消失。
  .
  .
  .
  加茂澪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身旁仍有些慌乱的乙骨。
  「忧太，可以叫你忧太吗？」
  乙骨怔住。
  那声音，温柔而真诚。
  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直呼自己的名字。
  「哎……？嗯、可以。」
  「好，忧太，别分心。」她轻声提醒，眼神却瞬间一凛，「要来了！」
  果然，数只扭曲的咒灵猛然从阴影里窜出。
  加茂澪指尖一扣，鲜红的血花在半空绽开。
  【赤血操术·网】
  血网瞬间覆下，将咒灵尽数束缚，随着手印落下，它们在眨眼间消散。
  乙骨看得目瞪口呆。
  她落地时，黑发顺滑垂落，神情从容不迫。
  「没事吧？那些还不到四级。」澪笑了笑，语气轻快。
  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
  原来，他并不是累赘。
  校舍走廊里阴气森森，墙壁间不断浮现诡异的眼睛。
  「忧太，你的等级是？」澪忽然问。
  乙骨慌乱地掏出口袋里的学生证。她接过一看，眼睛倏地睁大。
  「这是……怎么可能？」
  还没等她细说，走廊尽头，一头庞大的咒灵正缓缓蠕动。
  「加茂同学、那里！」乙骨惊声提醒。
  巨兽的手臂倏然挥来，他眼前一片黑，身子重重被甩飞。
  再度睁眼时，他发现自己趴在湿滑的舌头上。若非澪死死抓着他的手，他早已坠落。
  「别放手啊！忧太！」澪声音急促，双臂颤抖，右脚勾在尖牙上。
  怪物张口，光线骤然被吞噬。
  「忧太！快醒来！」
  当他再度清醒时，二人已被困在怪物腹腔里。恶臭与黑暗压得人几乎窒息。
  澪一边检查乙骨的伤势，一边安抚蜷缩在她身旁的两个孩童。
  「没事的，我们会出去的。」她轻声安慰。
  乙骨低声颤抖：「我们……该怎么办？」
  澪抿紧嘴唇，沈声说：「只能赌一把。忧太，你能召唤里香吗？」
  「我……我不知道！我从没成功控制过她！」
  「没关系，相信我。只要里香出来，我有办法。」
  她的声音坚定，却难掩疲惫。乙骨望向孩子们，他们的脸色苍白，诅咒痕迹已深。
  第一次，有人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