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听了这话,今宵从被子里摸到他的手,学着他以前的强势,将指节一点点塞进他指缝中,再与他十指紧扣。
  “我不怪你。”
  不想气氛太过凝重,她很是轻悦地说:“虽然我很瘦,肩膀很单薄,可能承受不了太多,但让你靠一靠还是可以的。”
  说完还要强调:“你可以放心靠着我,湛兮。”
  以前有她不愿意说的事,他充分尊重她,从不逼问,如今角色调换,她也不会刨根问底。
  她与他在一起,为的是现在,图的是未来,旧年往事或喜或悲,终究是会沉寂在岁月里,融进血肉里,构成现在的自己。
  若是他有兴致,挑挑拣拣说一两件轻松愉快的给她听,她会很乐意加入他的记忆程序,为他的过去增添一份来自现在的色彩滤镜,等到日后再一次提起,应该又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沈修齐回握住了她,也再靠近吻她,轻柔的气息拂过,他唇瓣开合,说:“是我母亲,我有点想她。”
  今夜的家宴已经变得不难猜想,一定是有一些不那么令人开心的事发生,才会精准击中他的薄弱,叫他一时失控。
  同样失去了至亲,今宵最懂得在这时候应该如何安慰。
  他需要一个拥抱,但她如今行动不便,只好拉拉他的手:“你抱着我。”
  沈修齐再一次倾身向她,将双臂都置于她身下,一手往她腰后收紧,一手供她枕靠,再一次将这香软的人抱在怀里,他只觉心满意足。
  今宵也将双臂往他颈后搭,一偏头,嘴唇就碰到他耳廓,她吻了一下,问他:“你有多久没去过旧书房了?”
  北屋的旧书房不知保持了多少年的“原状”,从她走进那里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沈修齐是个很念旧的人。
  或许那里不止装着他的童年,还有他的母亲,所以才会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去那里坐一坐,躺一躺,看看旧物,念念旧人,心中之惑自可解。
  沈修齐呼吸一轻,怀中人这颗七窍玲珑心,属实是让他心慰又难安,一点浅显的信息就能让她猜想许多,她的感知太敏锐,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明白她的意思,说:“不必常去了。”
  今宵微微一怔,但也没问为什么,只觉得,不常去应该是件好事,他每次想去那里都是因为不开心。
  不去了,那便是像这白房子渐渐增添了其他颜色一般,他有了其他的心情,有了彩色的情绪。
  只要他是开心的就好。
  “不去......”她想想说,“那就和我在一起,我会哄你开心。”
  沈修齐听了这话轻轻笑出来,明明不懂他为什么不开心,却又真懂如何才能让他开心。
  他半撑起身,托住她后颈吻了下她唇瓣,房间没开灯,他并不能将她看清楚,但此刻,他的心就像是拥有了视力一般,他能看到她说这话时,那双眼莹亮如星的神采,该是柔软的暖色。
  “还疼么?”他轻声问。
  今宵一瞬间疑惑:“你不是已经问过了么?”
  已经不疼了。
  “我是说脚踝。”
  倒也没什么感觉了,不故意碰到是不疼的。
  以为只是寻常关心,她也如实告知。
  直到他将她双腿搭上肩膀的时候,她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
  为弄疼她道歉是诚心的,那句“忍不住想要你”也是真心的。
  她开始明白为何“寻欢作乐”一词总与性离不开关系,情至浓时的自然而然最慰人心,当感官体验被放大到极致,郁结心中的愁与怨,便似一团卷草舒展开,所有交织的、不明的、扯也扯不断的情绪,都可以凭借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重启,在事后那段短暂的清明里寻到新的头绪,解开所有死结。
  他抱着她双腿,侧过脸吻着她小腿皮肤,一开始是吻,后来是舔,到最后发展成啮咬,他仍顾着她的伤势不敢放肆,也小心保护着她受伤的位置,只昏暗里进出,将情绪往温柔处倾泻。
  他忽地想起沈泊宁今夜同他说的话:“这小姑娘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迷得你这般晕头转向不分轻重。”
  为了证明今宵是那个“轻”,他甚至例举了圈内许多捞女的案例来说:“年轻漂亮只是一时新鲜,会讨人欢心是她另有所图,花言巧语不过是蒙蔽你的手段,最终还是要你的钱落袋为安。”
  明着是为他好,为他前途考虑,要他清醒识大局,暗里压根儿没拿他当人看。
  好赖话都让他说尽了,最后还要好心为他出主意:“你若真喜欢,花点钱养着也不是什么问题,表面上别做得太难看,该给胡家的面子你要给,等过两年你那新鲜劲儿过了,再给一笔钱好好安顿,别把孩子弄出来就行。”
  他当时只觉得可笑,便用沈泊宁说过的话一句句还给他:“我每日打扮得光鲜亮丽是怕她对我腻烦,我学着讨人欢心是对她另有所图,花言巧语不过是我蒙蔽她的手段,砸钱给资源对她呵护备至是我想迷得她晕头转向,最后好收了我这颗真心,心甘情愿做我老婆。”
  谈话到最后演变成不欢而散,他从那个家独自走出来,冷静了一路,回了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还是弄疼了她。
  但她又何须承受他的痛苦?
  她的性格这样好,如此聪明可爱讨人喜欢,跟谁在一起她都会过得很好很快乐。
  可他不行,他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很好很快乐。
  那句结婚来得太过草率,他不该这么草率地对待她,既是来之不易,必定要珍之重之,倾尽所有去求娶才对。
  他压住她双腿俯身下去抱她,贴不到心脏,只能亲亲她濡湿的额头,她叫得很轻,绵绵哼吟,将泣未泣的样子,每
  一声都惹他怜爱,也总是让他控制不住想要重一点,最好能嵌进她身体才好。已经很深很重了,她这时候还不忘问他:“湛兮,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他想回答她,我开心到都快要死了,可一想到她不喜欢听到死这个字眼,便克制住了情绪问她:“你呢?”
  她颤声回答:“开心的。”
  开心的,那就好。
  -
  第二日沈修齐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陪着今宵,今宵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本来今宵是要去研究院送第二批画稿,也被沈修齐以担心她再次受伤为由直接推迟。
  来到画室,他看到那幅《情绪》贴墙放着,便问她:“搬来画室是打算画好了送我吗?”
  今宵坐在画桌前,单手托着腮看他。
  窗外斜进来几束被窗格切割的暖光,将他身上白色的家居服照得泛起一层浅金,他的人也半明半暗,轮廓阴影就落在靠墙的油画上,自然形成一片青黑的色块。
  他看过来的双眼分外澄明,清透如宝石,伴一抹耀目的火彩。
  她唇边挂笑,点点头:“我正有此意。”
  他便轻轻扬起眉尾,满目欣然道:“今宵小姐如此偏爱,那我回头得开个画展才行,得让我周围所有人都来看看,究竟是谁俘获了今宵小姐的心。”
  今宵泠泠笑出声:“贫嘴。我这油画水平,真要设了展,必定是去闹笑话的。”
  沈修齐淡淡一哼不以为然:“谁敢?”
  今宵仔细一想,的确,沈修齐若是办个画展,必是一票难求,说不准还有一帮人为了进场见他争得头破血流,哪还有人顾得上挑画的错处?真有错,那也是艺术表达的巧思,看不懂是他们艺术造诣不够。
  一想到这里她便问:“你平时是不是很少能听到真心话?”
  他缓慢踱步至窗边,湖心那树红梅展了颜色,他侧身站在那里,视觉上与那树红梅很近,窗外阳光看着很暖,他衣着单薄,额发褪成浅金,深瞳染成琥珀,窗外遥遥递来一枝春,窗畔郎艳独绝。
  他朝她笑,说:“在利益面前,真心与否并不重要,有利驱使,假意也能成真心,利这字,好就好在它切实可见,有迹可循,比真心真多了。”
  今宵刚想说点什么,他紧接着就道:“但我要你的真心。”
  今宵的话没说出口,还托着腮,手指弹琴似的点点脸颊,悄无声息就端起了架子:“那我的真心无利可比,沈先生还要再接再厉。”
  话说完,沈修齐走到她身边坐下,再一伸手将她抱到了腿上。
  “那我办场画展讨你欢心,如何?”
  今宵点点头,又摇摇头,沈修齐算是看懂了,办画展是想办的,但是不想他出面办。
  他也无奈,遇上这么个爱自食其力的女朋友,他真是想出把力都得迂回个山路十八弯,这么一想,当初那一百五十万还是要少了,不要个五百万对不起他这份用心。
  “那你的牡丹夜宴图画得如何了?”
  今宵低头看着她针织裙上的纹理,用手轻轻摩挲着说:“挺顺利的,我说什么他们都说好,我就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甲方。”
  话说完她就抬起一双盛着光的眼睛盯着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还不是托你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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