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修齐一看他这姑姑骂人就想笑,笑完赶紧安抚道:“好了好了,奇维列夫的行程还有几天,我总能见到他的,您放心吧啊,别为这事儿把身子气坏了,不值当。”
  沈泊真转念一想,忽地惊道:“这不是胡家在背后给你使绊子吧?!这俞宏英可是胡老头儿的乖学生!”
  沈修齐淡定反问她:“胡家有什么理由给我使绊子?”
  沈泊真冷冷一哼:“那可说不准,我可听说这胡旋是想跟你再续前缘来着,她老胡家先给你使了绊子,回头再给你和奇维列夫牵线,你这不就欠她一人情?”
  沈修齐觉得好笑:“姑姑,虽说我现在身无半职,可我也没沦落到需要她胡旋帮我牵线的程度,我这么多年白混的?您别胡思乱想成吗?”
  沈泊真双眉一挑,放了心:“那成,咱湛兮最有本事了。”
  沈修齐还没来得及笑呢,沈泊真跟着就补了句:“那你啥时候长点能耐,把
  那小姑娘带回家来让我看看?姑姑头一回见你对一小姑娘用心,实在是好奇。”
  沈修齐眉头一皱,起身就逃:“您还是别恭维我了,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成,就这事儿——”
  他摆摆手:“不成。”
  -
  今宵挂了电话试图倒头就睡,只等醒来将这一切忘掉,但她一闭上眼,那些情感真挚的表白就像巫师的咒语在她脑海环绕播放。
  根本忘不掉!
  她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住,整个人埋在枕头里懊悔地哀嚎。
  她当时只一门儿心思想着要让左清樾知难而退,根本没想过说那些话的后果,以为天知地知她知左清樾知便万无一失,谁承想她竟然没有挂电话!
  算了!
  她用力叹了口气,反正沈修齐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全程,他心里一定是清楚她是出于无奈才拿他当挡箭牌的。
  大不了,修复那四幅绢画就不收他钱了!
  想到这里,她重新拿起手机给沈修齐发了好友申请。
  刚回完消息的沈修齐终于等到了通讯录上冒出的小红点,他点开一瞧,到底是利用他在先,态度还算端正,还知道叫他“湛兮”,而不是“沈先生”。
  喊他“湛兮”,是今宵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只有把自己摆到他“朋友”的位置上,他才不会仗着甲方的身份借故为难她。
  眼看好友申请已通过,今宵赶紧发上了课表,只是这一开口,免不了要多些讨好意味:[湛兮,整个国庆假期我都有时间,你可以挑你方便的时间联系我。]
  沈修齐看着这句话凝眸沉思了片刻,这才回了一个字:好。
  说实话,今宵看着这个字有一瞬困惑。
  以她当时听到的语调推断,她以为沈修齐会拿她说的那些话说事儿,可他表现得很平静,很淡定,就像她昨夜赤身裸.体向他求助那样,他只当那是一件平常又有点无奈的小事,并无其他想法,而她竟然脑补了那么多......
  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隔着手机不好交流,左右沈修齐应该会很快联系她,那不如等见了面再一并说清楚。
  她松了口气,放下手机来到屋内的油画前,油画颜料被她收纳在墙角的小推车里,调色盘上还有斑斓的痕迹。
  她翻出一只煤黑往调色盘上挤,只用了一点亚麻仁油调和,就拿起排刷往油画正中央画下了浓重的一笔。
  这一笔出现得极为突兀,若是不知她意图,怕是会认为她毁掉了整幅画的美感。
  可只有她知道这一笔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似乎是嫌颜色不够浓,她又反复叠加了两次,直到黑色完全盖住了底色她才满意放下。
  她并不擅长油画,因此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画”,因着关老师的缘故,她从小接触国画,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无法在国画的世界找到自己的“精神自由”,她选了完全不懂的油画去做最天性的表达,像小孩子那样,用画笔记录着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所以这对她来说,不是一幅画,而是内心,是《情绪》
  之后的几天,她无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种“等待”情绪。
  她在等沈修齐联系她。
  哪怕她看起来很忙,忙着去疗养院照顾关老师,忙着自己的小组作业,忙着听左疏桐突如其来的旅行吐槽,忙着给院里的小鱼挪缸,忙着翻看关老师的画作修复手札,忙着研读工笔山水画技法的相关书籍......
  她仍会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沈修齐,就像她对左清樾说的那样:“当他不在我身边,我会控制不住去想他正在做什么,也会控制不住期待下一次与他见面的场景”。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她反复提醒着自己这只是一次单纯的“利用”,一点真心都无,可提醒的次数越多,真假越是难辨。
  她觉得自己离谱又好笑。
  接到宋云舒电话是在4号早上,宋云舒说她要去一个很漂亮的园子拍银杏,想让她去当模特,正好她想出去走走,立马就应了,问起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宋云舒只说:“怎么漂亮就怎么穿咯~”
  今宵没什么头绪,但一想着银杏总不能和礼服裙搭,她便挑了在秋天较为出挑的白色毛衣,配一条藏青羊毛格纹短裙,头上戴一顶波尔多红贝雷帽,脚踩一双黑色乐福鞋就出了门。
  和宋云舒约的是下午两点,今宵一向守时,一点半就已经到了山脚下,只是这位操着外地口音的司机犯了难,说从未听过这园子,上了山也是满山乱窜,让她打电话问问朋友先。
  今宵怕宋云舒给错了地址,赶紧给她打了电话,宋云舒这才想起来说:“对不起宝贝,这儿我也不常来,我描述不清楚具体位置,不然你先下车好不好?我这就开车来接你,你就在路边等我。”
  今宵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但她不认识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下了车将位置告知宋云舒。
  头顶的秋阳时隐时现,秋风卷着落叶翻滚,今宵望着蜿蜒的山路想,这宋云舒不会是找了个荒废的园子给她拍照吧?
  那她今天这身穿搭岂不是不搭?一想到那断壁残垣破门漏窗的凄凉景象,她合该扮成聂小倩才合适。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她这闺蜜一向“野”,能在高原忍饥挨饿蹲雪豹的女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她百无聊赖踩着脚下的落叶,一辆汽车经过,车轮卷起几片枯叶扑向她,连带着地面的浮尘也大肆扬起,今宵下意识屏息,蹙着眉盯住那辆灰色purosangue骂了句:“什么素质?!”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大,那辆purosangue被她一骂竟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倒回了她身前。
  副驾驶车窗下落,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江澈?”想起他的真名,她又改了口,“闻先生?”
  “你也去景顺园?”他问。
  今宵纳闷儿:“你怎么知道?”
  江澈轻扬下巴:“上车。”
  今宵自认跟他不熟,也不想麻烦他,便婉拒:“我朋友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了,就不麻烦闻先生了。”
  江澈抬手撑着车门,眉眼带笑看她:“你朋友?宋云舒?”
  今宵一下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驾驶位上的男人发出一声笑,今宵弯腰,对上一双清亮的眼。
  景商序单手握着方向盘与她对视,却对身边人说:“大明星,遭报应了吧。”
  今宵听得一脸茫然,也实在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索性站直了身子催他们先走。
  谁料江澈突然来了句:“宋云舒是我老婆,你先上车吧,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别来了。”
  “什么?!”
  宋云舒?!你老婆?!
  “是正经老婆?”
  不是追星那种老婆吧?
  正在拿手机的江澈笑了出来:“不然我给你看结婚证?”
  今宵怔怔望着江澈那张精致的脸,脑子里响起宋云舒的声音,原来她那个“跟死人一样的老公”就是江澈啊......
  难怪她跟宋云舒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她老公......
  她迷迷瞪瞪地拉开车门坐进后排,直到从江澈手机里听到宋云舒的声音,她才确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那她的左疏桐要怎么办啊......
  她突然感觉头疼。
  “这下信了吧?”江澈回过头来看她。
  她愣愣点头,面上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接着江澈冲她介绍身边人:“这我大侄子,景商序。”
  景商序转身朝她伸手:“很高兴认识你,今小姐。”
  今宵回过神来,并未多想他为何知道她的姓氏,只喃喃念了他的名字:“商序......”
  关老师有幅画就叫“商序”,是她在今教授去世那年的秋天画的,是“商序”也是
  “伤叙”。
  “好名字,”她道,“冒昧问下,商序是秋天生日么?”
  江澈接了话:“怎么?你的好闺蜜没告诉你今天是来参加我这大侄子生日宴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