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说不想嫁人。”话一出口,玉鹤安低下头,他是怎么回她的,顿觉更烦躁了。
三年游学磨平的心境,又开始变得浮躁。
长明撇撇嘴:“那娘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想玩玩?”
玉鹤安冷漠地瞥了长明一眼,起身出去了。
“郎君你去哪?你午后不温书了吗?”
“你太吵了。”玉鹤安快步出了书房。
长明急急跟上,穿过侯府后巷,拐进杏花巷。
“郎君,你想吃拔丝糖啊,吩咐奴才出来买就行了,跑一趟得浪费一个时辰。”
“做什么不算浪费时间。”玉鹤安得脚步一停,侧着脸眉头皱着,长明跟着脚步一顿。
玉鹤安是侯府嫡子,现今侯府殊荣还有侯爷在边关守边撑着。
日后便得玉鹤安肩挑起侯府,兴旺皆系他身,他又决定以科举入仕,自然该日日勤勉,温书勤学。
长明想了想道:“温书习字,日后入朝当大官,勤勤勉勉为民吧。”
这确实是玉家对他的期待,他日后的路也确实该这样走。
玉鹤安抿了抿唇,未言一语,快步走向杏花巷。
买一买拔丝糖,并不会耽搁太久,不是打扰他的学业。
*
岚芳院。
巧心急匆匆进了小厅,“娘子,奴婢调查清楚了,今日侯府确实没有马车出府。”
玉昙坐在圆凳上,倒了杯热茶,沾了沾唇,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她揉了揉太阳穴,玉鹤安没有骗她。
难道是方才的大娘骗了她?
整个事件透露出一股子怪异劲,还有那恶心的窥视,简直一团乱麻,她解不开理不明白。
万幸是方才她没有在玉鹤安面前说漏嘴,将她的假千金的身份自爆出来。
现在只有等兰心回来了,她之前将兰心留在了桐花巷,在桐花巷周围找找,也许梧娘自己回来了。
玉昙灌下几口热茶,强行让自己冷静些。
又等了半个时辰,防风帘掀开了,兰心走了进来,笑脸惨白,快跑到玉昙身边。
“娘子。”兰心一下扑到玉昙的腿边,眼神躲闪。
“怎么了。”玉昙拉着兰心的手,试图将她拽起来,察觉到兰心似乎有话要说,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待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兰心小心谨慎地将房门关死。
兰心道:“娘子,奴婢谨遵你的命令在桐花巷,查询线索,询问街坊,都道梧娘是被侯府的马车接走了,接走时不止一位街坊看见了,是真的。
更可怕的是梧娘的相貌,好似被不少人看到了。”
玉昙揉着太阳穴,连着几日奔波,她疲乏又恍惚,需要尽快找到梧娘将她转走。
“方才我问过阿兄了,不是他,且巧心查了今日没有马车出府。”
“好奇怪。”
玉昙呢喃道:“那到底会是谁?怎么会有侯府的马车?”
兰心一拍大腿:“娘子,你可还记得两月前,在李府坏掉的那辆马车,虽然后来李二娘子又将它送还了回来,但娘子嫌它碍眼,就将它处理掉了。”
“记得。”当初她嫌马车经过了季御商的手,便不肯再用它,“难道是有人用了那辆马车。”
玉昙轻轻拍着脑袋,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最有可能会捡起这辆马车之人。
季御商。
她的心头狠狠一跳。
“叩叩叩——”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巧心急切的声音响起,“娘子,有人递了帖子上门求见。”
“进来吧。”
巧心急匆匆跑了进来,“方才门房来禀告,方才府门前来了一个怪人,黑色头巾覆面,称若是这帖子若是不递到你的手里,你会扒了我们的皮。”
巧心从怀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帖子,上面用朱笔画着合欢花的图样。
玉昙接下打开:
“玉小娘子,跟随你多日总见你跑桐花巷跑,料定你是金屋藏娇,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你的身世秘密。
要怪只能怪,你长得真和梧娘太像了,我没忍住查了查梧娘的身世。
罪臣之女,长居凉州,守寡独独养着一女儿。
刚巧她的女儿竟然和你的生辰一模一样。
我只能大胆地猜测一番,梧娘胆大包天,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
我若是你,必将杀掉赵青梧,毁其容颜,现也不晚。
念在我爱慕你一场,我不介意帮你这个忙,帮你杀掉她,保全你侯府娘子的身份。
来帖是邀出府一叙,一别竟是一月有余,甚是想念,邀请你旁观此等乐事。
你若不希望秘密被发现,便你一人来季府。
季御商特邀之。”
“季御商。”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最近季御商一直在跟踪她,所以梧娘才会暴露,她才会被季御商抓走。
玉昙气得浑身发抖,手死死攥紧,捏得拜帖变形,一张宣纸飘落而下,铺展在地。
宣纸上笔墨轻轻勾勒出女子的窈窕身姿,湿透的长发和衣裙紧贴着,手搭在领口处,似乎想要拉下湿透的衣衫,这副半遮半掩的姿态极尽妖娆。
画中女郎嘴角上扬,笑得动人,下巴处朱笔点着一颗小红痣,艳丽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媚态,眼神欲语还休。
“娘子,这人竟然如此孟浪,画了你的湿身小像……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郎君……”
玉昙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刚好碰到下唇的伤口,唇上还有苦涩的药味,她摇了摇头,不能说,若是真让玉鹤安处理,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娘子,那咱们就好好待在府里,不理会这些人。”
玉昙沉默了一会,坚定道:“我要出府。”
兰心拉着她的衣袖:“娘子,不可,万一……遇到季御商,这登徒浪子可如何是好。”
玉昙攥紧双手,狠道:“没有万一,我会亲手杀了季御商,你先去赵钦府上,请她来季府,就说梧娘已经找到了,能省一刻是一刻。”
“是,娘子。”兰心点头应下,误以为玉昙是要请赵钦出马,解决掉季御商,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府门。
玉昙垂下眼睫,神色凝重,起身坐在梳妆台前,从妆匣的最下方拿出一把匕首。
这东西在她觉醒没多久,她就买了,现在终于到了动它的时候。
她将匕首拔出一寸,寒光打在她的脸上,“季御商,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些妄图扯她入泥潭的人,都会被她一个接一个地解决掉。
她将匕首藏在大氅中,快步出了府门,她穿过侯府长长的后巷,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脚步一停,往左便是杏花巷。
她抬头望了望天,日头西斜了,但时辰不算太晚,这个时间去买,定是能买到的拔丝糖。
她转头走了另一个方向,快步往季府的位置走。
不过小半个时辰,玉昙便来到了季府。
往日热闹气派的季府,如今鸟雀散去,府门前仆从门房皆无,朱漆大门仅开了一条缝,她用力推了推,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她攥紧藏在大氅中的匕首,穿过前院,其间她居然没碰到任何人。
再往里走些,庭院里散落的宣纸愈多,狂风卷起宣纸,在院子里飞舞,像极了祭奠的纸钱。
她随手捡起一张,是她的画像,嗔痴笑骂神态皆有。
越往前走,画像愈发不堪入目。
男女衣衫不整,纠缠在一起,全是她与季御商的避火图。
玉昙嫌恶地踩在宣纸上,踏入了前厅。
前厅里未烧地龙,甚至未燃炭盆,她进入只觉得发冷,全靠心里的火气撑着。
前厅里值钱的物件,全部被搬了一空,墙壁上挂了无数幅装裱精致的画像,画像中场景各异,卧室、书房、野外,姿态更是千奇百怪,全是以她为主角的避火图。
玉昙握紧匕首,恨不能将匕首插进季御商的心窝。
大厅内唯一的家具,只剩下一张书案。
桌上铺了两米长的宣纸,镇纸压着宣纸的上端,下方已经坠在了地上,季御商站在书案后,神态极其认真,执笔泼墨挥毫。
她握紧匕首,快步走到季御商跟前,怒道:“季御商,将人还给我。”
季御商慢条斯理地换了小毫,沾了朱砂专心点着画中女子下唇处的小痣,半晌后季御商搁住了笔,满意地点点头。
季御商头未抬,满眼痴迷地盯着画像。
“玉小娘子终于来了,自从第一次在宴会上见过了你,我便开始画你,画了这么久总觉得不够满意,今日终于画出一幅比较满意的画像了,你看看这满屋子的画像有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