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芙诗点点头,在妆台前坐下。
太医昨日瞧过,说她额角受创并无大碍,体热很快便能好转。
她下意识想对镜查看额角的伤势,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搁在妆奁里的金丝嵌宝菱花镜不见了!
江芙诗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偷拿了,她立刻叫来青黛严查此事。
一番盘问搜查后,却没查出所以然。且昨夜因她摔倒一事,许多人进出过她的房间,更是无从查起。
待静下来后,一个惊人的念头浮上心头。
或许,是那送她回来之人,把镜子偷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珠宝首饰,他却偏偏只拿走了那镜子?
“你们可还记得,那面镜子是如何得来的?”
青黛和紫苏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奴婢们不知,许是往年宫中的赏赐,混在妆奁里一并送来的吧。”
江芙诗心中疑窦更深。
莫不成,那人还是个窃贼?
更深人静。
江芙诗却了无睡意,一想到这会也许正有人在暗中窥视着她,她就脊背发凉,心跳如擂,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且逃跑未成,此刻心中更是沉郁。
她在床上坐起身,目光落在门外守夜宫女的身影上。
那是她特意吩咐留下的。见有人守在跟前,她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几分。
日日忧心忡忡,这样下去如何能行?
不弄清那人的来意与身份,她怕是再也无法安枕。
静下心来细细回想,那人是在她遇险时出手相救的。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来保护她的。
只是当时自己恰好晕了过去,未能得见其真容。
倘若,她再一次遇险了呢?
那他岂不是会再次现身?
第26章 务必要坐实玉荷公主私通……
唉。
可惜的是, 这次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江芙诗仰躺在床,泪水无声滑入鬓角。
是不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从这牢笼里逃出去了?
越是这样想, 心情就越发低落,她忍不住闷闷地哭了起来。
公主杂乱的心跳混合着她压抑的抽噎声,清晰地传到藏身于暗处的湛霄耳里。
他不自觉地蹙紧眉头,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公主这般伤心,是为了那个未能相见的情郎?
夜色深沉。
湛霄从公主的寝殿离开,步入密林深处。
一只黑色的猎鹰在空中盘旋数圈后, 精准地俯冲而下。他伸出覆着皮护腕的手臂让其停稳,从鹰腿的铜管中取下一卷小纸条。
展开纸张, 上面是芸娘的笔迹:
「待公主仪仗返京,速来酒馆。新身份已备妥,助你正式潜入公主府。」
……
容不得江芙诗伤春悲秋。
她每日辰时便需起身, 身着素服, 前往供奉昭惠太后神位的享殿,在礼官唱喏与袅袅青烟中, 行三跪九叩大礼。
之后跪坐于蒲团之上,为皇室宗亲抄诵《往生咒》与《平安经》。直至午时, 才可歇息片刻,用过斋饭,下午又需在静室中继续抄写经文,一笔一划,不得有误,直至腕酸指麻,日影西斜。
守陵第六日。
结束这日复一日的枯坐与抄写,江芙诗累到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由青黛与紫苏一左一右搀扶着,方能从蒲团上起身。
傍晚在斋宫用过晚膳,又休息了会,她打算慢慢散步消食。
庭院角落种了许多银杏,深秋时节,金黄的扇形叶片已落了满地,只剩下遒劲的枝干伸向天空。
江芙诗站在通往偏殿的台阶上,看了看周围,只见暮色四合,巡守的护卫刚交班离去,四下暂时无人。
她忽地心尖一动。
然后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软,假装失足,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殿下!”
她这举动吓坏了紫苏和青黛,二人脸色煞白,惊呼着冲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江芙诗借着起身的动作,目光急速扫过廊下阴影与檐角高处,查看有没有那人的身影,结果什么都没有。
她任由青黛为她拍去衣裙上的尘土,看了看周围闻声赶来、面露惶恐的侍奉宫人。
难不成,是因为这里有人在场,对方判断她并无危险,所以才按兵不动?
或许是了。
毕竟当时,她可是差一点就被老虎给吃了,若不是这般危急,想必那人根本不会现身。
正思忖着,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殿下,您没事吧?”
江芙诗抬眼一看,是护卫打扮的年轻小伙子,应是皇陵的守备,身着制式盔甲,脸颊却颇为白净俊俏,颇有一丝书卷气,感觉不像是常年在此值守的武夫。
“殿下要小心,这石阶上生了青苔,最是湿滑。”那侍卫接着继续说,便与青黛一左一右,恭敬地送她回了厢房。
虽然只是假装,但摔下去的时候江芙诗还是扭到了脚踝,传来一阵刺痛,蓉蓉急急忙忙地去找药。
而她坐在床沿,心中疑窦更深。
还剩最后一天,皇陵的斋戒便要结束了。
这六天,风平浪静到她几乎不敢相信。皇后竟然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绝非她的风格,平静之下,只怕是蕴含了滔天巨浪。
第七日。
江芙诗照旧完成晨祷与抄经,中午推说昨夜未曾睡好,精神不济。借口想在院中阳光下静心读经,支开了所有侍女。
她独自来到院中。斋宫后院恰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她佯装到溪边俯身想捞取水中卵石,结果不慎落水,整个人瞬间被冰凉的溪水浸透。为求逼真,她还呛了几口溪水,在水中挣扎起来。
“救——救命——咳、咳咳。”
江芙诗用尽力气呼救,尽力将自己的身子往水下沉,双手在溪面上招摇,目光紧锁岸边的树影。
隐在暗处的湛霄看着这一切。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公主的试探。
昨日她摔下台阶自己未曾出手,今日……
正犹豫间,一个侍卫的身影却快他一步,毫不犹豫地跃入溪中。
江芙诗愣了愣,怎么来的人是他?
是昨日那个白净的护卫……
难道他就是在暗中保护她的人?
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江芙诗下意识地环臂遮挡,而那侍卫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狼狈的身形。
她有些愠怒。
应当不是他。
那夜,那人将她的外衫脱去,却举止克制,她的中衣安好未有半分逾矩,想必是位正人君子,因为担心她男装被侍女发现无法自圆其说,所以才出此下策。
况且对方武功高强,能徒手搏杀猛虎,看着就比这只会献殷勤的白脸男人强上许多。
很快,青黛等人闻询赶来,急急忙忙将她扶回房中,更衣取暖。
这一浸水,江芙诗是花了大代价的,眼看就要入冬了,气温本就寒凉,寒水侵体,让她马上就发起了高热。
青黛心疼不已,给她拿来了很多被子,把她围在其中,仔细取暖。
江芙诗自信当时演得很成功,可连自己都冻病了,那人却都没有现身。
要么,他已经离去,不在她的身边。
要么,就是此人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谁会这样赌上性命地保护她?
她值得这样做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就像在她心上蒙了一层拂不去的迷雾,令她整日心神不宁,日夜想着此事。
“殿下,您好些了吗?”蓉蓉一边为她更换额上的冷帕,一边带着哭腔道:“您要仔细身体,本来守陵的任务就繁重耗神,您现在还染了风寒……”
江芙诗看着她,忽然问道:“这几日,你可曾在本宫身上,或在这房中,嗅到什么不一样的味道?比如说……男子的气息?”
蓉蓉吓了一跳。
“殿下,您、您在说什么啊,什么男子的气息。”她凑过来,压低声音紧张地问:“殿下,您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难道是有贼人闯了您的空门?奴婢这就去禀报护卫统领!”
“别!”江芙诗赶忙喊住她:“本宫只是……只是病中胡言罢了,切莫声张,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蓉蓉鼻子如此灵敏,连熏香中混了何种药材都能辨出,却都没有嗅出她身上有半分陌生气息。
那个人……行事竟能如此滴水不漏,不留任何痕迹吗?
蓉蓉长吁一口气。
“您真是吓坏奴婢了。”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殿下尚未婚配,清白名声重于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