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跑了。暗地观察情况的农夫深感不妙,刚想跟上去,就被湛霄以剑柄重击颈侧,当即晕了过去。
  离开前,湛霄远远瞥了眼公主。见湿发披肩的她被侍女一左一右护着,除了小脸煞白之外,没有明显伤痕。
  他这才施展轻功,追上了方才逃跑的几名喽啰,只见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上山坡,气喘吁吁地对着曹彰说道:“二、二公子……不好了,公主侍卫反应太快,我们的计划被识破了!”
  还在洋洋得意看火景的曹彰听到这话,怒不可遏:“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你们浪费了,蠢货!”
  “公子,不能再耽搁了,快逃吧!”
  “小的已经在岔路口准备了快马,只要马上逃离,保准后续玉荷公主查不出所以然。”
  曹彰气急,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转身欲走。
  隐匿于树影之中的湛霄,折断身旁柳树树梢,稍稍一抬手。
  “啊——”
  曹彰顿时整个人失去平衡,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他惊声尖叫,在坡上翻滚了好几十下,狠狠撞向茂密的灌木丛,一根尖锐的枯枝直接贯穿了他的右手手臂。
  “二公子!”
  “痛、痛啊!啊啊——”
  曹彰疼的呲牙咧嘴,头脑发懵,站都站不起来,鲜红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袖。
  眼下撤退要紧,侍从们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起来,趁着夜色掩护,朝着快马所在的方向仓皇奔去。
  一个时辰后。
  火势终于被熄灭,灰头土脸的柳梓提溜着一个男人进来,将他扔到了地上。
  “殿下,定是这厮捣的鬼!末将寻到他时,他后颈肿起一个大包,尚有血迹,估计是火场混乱,被掉落的房梁或瓦砾砸晕了。”
  第15章 夜审。
  江芙诗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被大火烤得有些干枯蓬松。
  她冷眼打量着地上昏迷的男人,发现此人竟是引领他们来此的农夫。
  柳梓道:“此人伪装成农夫刻意接近,其心可诛,这场大火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嗯,先将他弄醒,本宫亲自问话。”
  “等等。”蓉蓉冒出头来,闻了闻农夫的衣衫,肯定道:“殿下,奴婢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特殊香气。是靖国公府的青麟香,这种香用料金贵,寻常人家绝用不起,只有曹彰公子极其亲近的随从才会沾染。”
  江芙诗眸色一冷。
  “你确定?”
  “确定!奴婢家的商铺是租借靖国公府名下的铺面,每月底,府中管事前来收租时,曹彰都会亲自前来巡查账目,耀武扬威一番,所以奴婢对他身上的味道记得格外清楚,绝不会错。”
  娄冰菱皱眉:“曹彰为何这样做?难不成是报复今日街市冲突?”
  “可这未免太过胆大包天,如果公主殿下真在此处遭遇不测,陛下定会严查追究,他就这么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不留痕迹?”
  面对娄冰菱的疑惑,江芙诗冷冷一笑。
  “或许在曹彰眼里,本宫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死了也不过是‘意外失火’,无人会为他眼中无足轻重的公主,去深究皇后亲侄的罪责。”
  娄冰菱忿忿:“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等回到京城,我一定要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爹爹!”
  “没用的,仅凭一个随从的片面之词和些许香味,怎能撼动靖国公的孙子?”
  江芙诗缓缓摇头。
  “他们有的是法子抵赖,最后无非是推出个替死鬼顶罪。”
  “难道就任由曹彰逍遥法外?”
  “不急。”
  江芙诗让柳梓把人带下,严格看管,随即吩咐紫苏,去把今日在药坊买到的药材带来,从中找出凤栖竹、地煞藤和灵芝菇,一同放到铜锅里文火熬制,沸腾后滤出浓稠药汁,再搭配些许草木灰,搓成丸子。
  娄冰菱眼神惊异,忙问道:“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是以前无聊时在医书上看到的方子,名曰九转蚀心丹,服下后药力会潜伏于体内,只要一摁眉心,就会心悸绞痛,如万蚁噬心。每隔三日需服一枚解药,连续服九次才可完全解毒。”
  “殿下何时看了这么多医书?真真是进益了!”
  光看医书可做不成这毒药,这都是江芙诗日积月累,试炼出的本事。
  药丸制好,农夫也醒了过来,他被绑到椅子上,面色如土,抖如筛糠。
  “本宫已知晓你背后的主子是曹彰,说吧,他为什么要纵火?又是什么时候安排的?”江芙诗开门见山,一点都不废话。
  农夫眼神闪烁,强作镇定:“没、没有,什么纵火,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更不知道曹彰是谁。”
  “还敢狡辩!”柳梓上前一步,反手用刀鞘狠狠击打在农夫小腿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啊——!啊!小的真是不知道啊!官爷饶命!”
  估计是畏惧曹彰的狠辣手段远超眼前的皮肉之苦,农夫挨了好几下重击都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字。
  见逼问无效,江芙诗朝紫苏使了个眼色。
  紫苏立刻上前捏住农夫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将药丸迅速塞了进去,还在其胸口一拍,迫其咽下。
  “还不说是吗?没关系,你已服下九转蚀心丹,三天内得不到解药的话,就会心肺俱裂而死。”
  闻言,农夫不停地干呕咳嗽,想把药丸吐出来,却被柳梓死死按住,无法得逞。
  见他半信半疑,江芙诗干脆来到他身边,伸出食指,狠狠往他的眉心一按。
  “啊——啊!”
  毒性瞬间侵蚀心脉,农夫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家客栈。
  “我说、我说……我、我叫曹三,是曹彰的贴身长随,是他命小的伪装成农夫,引导公主殿下住进这家客栈,然、然后半夜纵火,将您烧死。”
  “曹彰这么做,就是想出出气,他觉得被您当街羞辱,很没有面子,所以才……”
  侍卫将口供记录在纸,拿给曹三画押。
  “公主殿下饶命啊,曹彰有令,小的不敢不从啊,求公主殿下开恩,赐下解药,小的愿为殿下做牛做马,效犬马之劳!”
  “当真?”
  “殿下,千真万确!”
  “那好,你且回到国公府,今晚之事,你权当没有发生,照常陪在曹彰身边,三日后来公主府,本宫自会给你第一颗解药。”
  “你若是敢将今日之事透露半句,或是心存侥幸另寻他法解毒,那就别怪本宫将你的口供送到陛下案头。”
  曹三被江芙诗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殿、殿下放心,小的一定谨遵殿下吩咐,绝不敢有二心!”
  柳梓拎着曹三的衣领将他带了下去。
  整个客栈被烧的面目全非,厢房坍塌,梁柱焦黑,不能住人。
  掌柜的趴在废墟上哭的撕心裂肺,嘴里喊着:“没了、没了,全没了,这可怎么活啊。”
  江芙诗于心不忍,吩咐青黛:“去拿些银钱,给掌柜赔了吧,让他好生安顿,重整家业。”
  “是。”
  “殿下,末将方才已查看过四周,客栈旁边有一处看似荒废的茅屋,虽简陋,但稍加收拾尚可暂避风寒,请您与娄小姐移步歇息。”
  兵荒马乱的一夜,江芙诗累极了,点点头。
  “对了。”她转向娄冰菱,压低声音说:“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殿下请吩咐。”
  “回京后,烦请你私下寻些天青之花,遣人暗中送至公主府。”
  “好。”娄冰菱没多问就应承了下来。
  茅屋四壁透风。
  紫苏在中央处燃起篝火后,又从马车拿出几条厚实的绒毯,铺在地上,勉强充作床铺。
  夤夜寒冷,万籁俱寂,唯有篝火在噼啪作响。
  火光映出娄冰菱熟睡的脸,可江芙诗却辗转难眠。
  她拥着绒毯坐起,望着跳跃的火苗,白日的惊险与重重的心事交叠,毫无睡意。
  忽然间,一道尖利的啼叫声在耳边乍响,江芙诗被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襟,发出一声极轻的:“啊——”
  这细微的嘤咛声让湛霄微微眯眼,警惕地扫视一周。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茅屋,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瞬间锁定了屋内蜷缩在篝火旁的身影。
  确认公主只是受惊坐起,周遭并无任何潜伏的危险后,他周身绷紧的肌肉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原是一只猫头鹰自屋外枯树顶掠过。
  呼——
  重重吁出一口气,江芙诗捂着胸口,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她。
  她起身朝门口走去。
  破旧的木门一打开,冷冽的晚风吹得她衣袂翻飞,巡逻的侍卫在不远处来回走动,并无任何可疑的人。
  “殿下,有何吩咐?”侍卫上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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