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然后是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随着一张又一张的白纸接连不断地吐出，纸上的黑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
  苏轻芽黑色面积越来越大的白纸，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看过的、印在书页角落里的简易连环画。
  那些连环画就像现在这样，一开始只有一个物品，下一张就在上一张的基础上增加其他物品，让画面逐渐丰富。然后在最后随着纸张快速翻动的过程中，整个画面就像是活过来一样。
  ——就和现在一样。
  ——那些黑线从像是散落在白纸上的凌乱发丝，变成了像是一缕缕的头发；然后到现在，在一缕缕的发丝之间，开始浮现出了模糊的轮廓。
  那个轮廓，看起来就像是……一张人脸。
  并且那个轮廓，还隐隐透着熟悉。
  嘶……她是在哪里看过呢？
  苏轻芽不由得低下头，咬起了指甲。
  只是才低下头，她就注意到了自己胸口的工牌。
  她看到了工牌上的自己（的照片）。
  下一秒，苏轻芽猛地抬起了头。
  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这不就是她每天洗脸的时候，都会在镜子里看到的脸吗？！
  第8章 第一份工作（8）
  救命！
  这张脸是她啊！
  苏轻芽当机立断地扑到了打印机上。
  不能让打印机把她的脸打出来！
  按照现在这样的打印方法，等到打印机把她的脸全部打印出来后——
  这要浪费多少墨水要耗费多少白纸！万一到时候这家公司把这个损耗算在她的头上了呢？
  这白纸上的她的脸，可就变成赤果果的证据了！别到时候她不仅没有工资，还要倒贴钱付费上班吧？！
  她必须立刻关掉打印机！
  苏轻芽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按打印机的开关——
  这个第一反应毫无疑问是对的，只是很可惜，打印机没有丝毫反应。
  显然这台打印机坏的不止一处。
  时间紧迫，苏轻芽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立刻转身去拔电源。
  “啪”，她猛地拽下了布满了脏兮兮灰尘的黑色电源线。黑色的插头倒是在同样脏兮兮的地板上滚了两圈后就静止不动了，但是苏轻芽耳边的“咔嚓咔嚓”声却依旧没有停止。
  苏轻芽缓缓扭头。
  表示电源接通的红色指示灯依旧亮着，明晃晃地嘲笑着苏轻芽的天真。
  不是吧……
  苏轻芽缓缓睁大了眼睛。
  打印机……还有充电款？！
  “怎么了？”站在一旁的老员工，仿佛嘲笑一般把嘴角裂得更开了，“你怎么不继续了？”
  “你再不行动的话，可就要来不及了……”
  就像是应和着他的话，打印机吐纸的速度忽然开始加快。
  纸面上已经慢慢开始浮现苏轻芽五官的轮廓，来不及了！苏轻芽一秒回神，没工夫再去想这打印机到底是什么型号、这打印机的内置电池装在了哪里……这些有的没的的问题，只思考如何让这台打印机停止。
  已知，切断电源和关机都没有用，那就只能——
  苏轻芽飞快地抽走了进纸口的那叠白纸。
  巧“机”难为无“纸”之炊，没了纸，我看你怎么继续打印！
  果然，在她拿走了进纸口的纸后，打印机原地“咔嚓”了半天，也没能再吐出一张纸。
  最后被吐出的那张纸上，一双和苏轻芽一模一样的眼睛正怨毒地怒视着苏轻芽。
  嘿嘿，拿我没办法了吧……
  苏轻芽松了一口气，直起了身体。
  “咚”，她的后背撞上了什么冰冷又僵硬的东西。
  苏轻芽愣了一秒，缓缓回头。
  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之前还坐在自己工位上的老员工，现在正呈一个半圆形聚集在了她的身后，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地彻底包围了她。
  苏轻芽被吓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这群人怎么跟她老板似的，走路都没个声的！
  “你们……”苏轻芽正打算问问他们有什么事，忽然“滋”的一声，办公室里的灯光竟然开始剧烈闪烁了起来。
  明暗交替间，那些老员工的脸开始莫名开始呈现出一种塑料感，黑漆漆的眼睛也在灯光闪烁下变成了一颗颗毫无生气的玻璃球，瞧着……就像是服装店里摆放着的塑料模特假人。
  但不同的是，塑料模特可不会动：一亮一暗闪烁的灯光就像是某种诡异的呼吸节奏，每一次灯光亮起的瞬间，苏轻芽都能看到那些老员工的脸比之前更贴近她了。
  尤其是最前面的那几个，还对着她的方向缓缓抬起了手臂，看起来像是要触碰她。
  苏轻芽下意识地看向那个一开始就站在她身边监督的老员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上班期间集体摸鱼玩一二三木头人？
  “他们啊……”
  在支离破碎的光影间，苏轻芽看到那个老员工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他们在等着你修好打印机准备排队使用呢……”
  “你的动作可要快一点啊……”
  “他们可要等不及了……”
  话音落下，一双冰冷的手就搭在了苏轻芽的肩膀上，带着寒意的手指仿佛铁钳一般紧紧地扣住了苏轻芽的肩膀。
  苏轻芽甚至都没机会扭头看一眼肩膀上多出的手，一股蛮力就将她猛地向前一推——
  她被狠狠地按向了打印机。
  “砰！”苏轻芽用胳膊撑住了桌子，艰难地将自己悬空在打印机的上方。此时，她的脸距离打印机的进纸口只剩下2、3公分的距离。
  “快修！”
  “快修！”
  “快修！”
  所有老员工同时开口，他们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嘶哑难听的声音就像是跳针的老唱片，不断刺激着苏轻芽的耳膜。
  更要命的是，加注在苏轻芽肩膀上的力量还在加强。
  她和进纸口的距离正在变得越来越近。
  眼看着她的鼻尖就要触碰到打印机的时候，她忽然“咦”了一声。
  她好像在进纸口的缝隙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知道怎么修了！”苏轻芽大声喊道。
  身后的力量顿时一顿。
  苏轻芽立刻抓住了机会挣开了那只手，动作迅速地重新打开了打印机的盖子，朝着刚才看到东西的方位看去。
  果然，在纸卷轴上，苏轻芽找到了一块黑乎乎的凸起。
  她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那块凸起。
  触感冰凉、滑腻、柔软，还带着一丝湿润。
  就像是……头发。
  还是刚洗完头的、带着水汽的头发。
  轻轻拉扯的时候，还能明显然感觉到另一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无法直接扯出来。
  “你看你看！”苏轻芽迫不及待地展示给周围的老员工看，“就是这个导致打印机坏了的。”接下来只需要把这团东西取出来就好了。
  老员工们不置可否，苏轻芽就直接当他们默认了。
  只是在收回手的时候，她的指腹忽然一痛——
  几根黑色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团黑色的凸起，现在正死死地缠绕在了她的手指上，深深地陷进她的皮肉里。
  等等……苏轻芽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这个头发……是活的？
  就像是回应她的猜想，打印机忽然传来了黏腻的水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爬行。
  苏轻芽踉跄后退了一步，连撞到身后的老员工都不管了。
  等等等等……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大脑现在有点宕机。
  头发，活的头发，深夜出现在打印机里的活的头发……
  所以无限游戏，原来是这种恐怖游戏吗！
  呼……
  呼……
  苏轻芽深呼吸着，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
  苏轻芽，冷静下来。
  先解决这个眼前的问题，再考虑无限游戏的问题。
  想一想……
  好好想一想老板之前都是怎么教的……
  之前上班的时候，苏轻芽也遇到过打印机里卡进头发的情况。当然了，那时候卡进打印机里的头发可不会动。
  可偏偏人在越急的时候，越是回忆不起来自己需要的信息，苏轻芽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第一次把这种异常情况汇报给老板时的场景。
  当时的苏轻芽还是一个初入职场的小菜鸟，在看到打印机里忽然出现了很多头发的时候，她惊慌失措地跑到了老板的办公室。
  结果呢？
  她那该死的老板不仅不以为意，还倒反天罡地把锅推给她——
  因为那时候公司里只有苏轻芽一个人是长发。
  她老板说，是因为她掉发太严重，掉进了打印机里才导致打印机卡住的。
  气得苏轻芽恨不得当场给自己的头发染个颜色以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