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许疏桐更是气得跺脚:“这袁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吴雪见本来被谢予羡扶着往外走的,没想到迎面遇上了摒尘,脚步一滞,就再也迈不开脚了。
  谢予羡看着来人,一身黑色的海清,手持佛珠,整个人在阳光下发亮,更让人难以亵渎的是他那通体的贵气和佛光,这样的男子,如何不引得众人的追捧,他扶着吴雪见的胳膊,能感觉到她浑身紧绷,装作不在意地喊了一声:“夫人!”
  吴雪见却恍若被这声音吓到了一般,一把甩开了谢予羡的手,竟然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
  宋晚霁一身墨绿色的官袍,同摒尘一起往这边来,有差役在维持秩序,看着蜂拥而至的妇人,他还是不禁感叹道:“仅仅只是一场经坛法会,已是前所未有。”
  摒尘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冷寂地如高山的雪莲一般,只是目光在扫到人群中的一个身影时,脚步微顿,竟然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过去,双手合十一礼:“怀夕姑娘!”
  怀夕本来想着宋晚霁既然已经答应会替自己引荐,自己也不必跟着人群往前面挤,准备先等一等,没想到摒尘竟然越过人群,站在了自己的跟前,她立刻扬起一抹笑,回礼:“摒尘法师,久未相见,别来无恙。”
  摒尘双眼澄净:“不知道姑娘可有闲暇?”
  怀夕今日本来就是为摒尘而来,心中一喜:“自然。”
  “姑娘可否一叙?”
  “当然!”
  摒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怀夕拍了拍许疏桐的手,让她带着许还山他们去前殿逛一逛,就跟着摒尘往后山去了。
  围观的香客们大惊,她们前拥后挤的,都没有得摒尘法师一句话,没想到摒尘法师竟然亲自相邀,众人不禁冒着酸水。
  “摒尘法师是出家之人,恐怕不知道这个夏怀夕有多可恶。”
  “是啊,摒尘法师为什么要见她,明明她是一个杀人犯。”
  “不仅是杀人犯,她父亲还是叛将。”
  周围议论纷纷,吴雪见立在小径旁,身子僵硬,原来他也能如此的和颜悦色,那为什么对自己从来不屑一顾,她嫉妒得发狂,抬步就要跟上。
  突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抬眼看去,白色的幂篱外是谢予羡那双含笑的眼睛。
  “夫人,天色不早了,先回家吧。”谢予羡揽过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人多口杂,即便夫人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该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犹如一盆凉水猛然兜头而下,吴雪见瞬间清醒,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一见到他,所有的修养与克制都烟消云散了,她感觉到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便随着谢予羡的脚步往外走:“我与那宁安伯夫人闺中之时就有过节,今日在法会上遇到,她见我嫁了如意郎君,又怀了身孕,心生嫉妒,言语无状,我不愿她诅咒腹中孩儿,一下子就没有忍住。”
  谢予羡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夫人不必忧心,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宁安伯夫人新寡,又未有子嗣,宁安伯的爵位只怕要落到庶子头上,性子难免有些乖张,夫人若是以后再遇到了,不妨躲着一些。”
  吴雪见点了点头,良久解释道:“我与六皇子是少时玩伴,并无外面传的那么不堪。”
  “我知。”谢予羡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了:“坊间闲言碎语不必放在心上。”
  吴雪见这才松了一口气,今日是自己孟浪了,现在,她必须时刻谨记自己已经成亲了,也有孩子了,昨日种种昨日死,也该放下了。
  怀夕随着摒尘和宋晚霁穿过后院,往后面的竹林而去。
  满目翠绿,竹香四溢,倒是解了不少暑气。
  竹林里有一座凉亭,已经有小僧在里面摆了茶水点心,三人落坐之后,摒尘开门见山地说:“宋大人,怀夕姑娘刚从郑县而来,或许,疏山寺的事情可以问她?”
  听到疏山寺三个字,怀夕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一双眸子发亮:“疏山寺怎么了?”
  宋晚霁这才眉头微皱地说:“疏山寺死了几十个大和尚,连静和住持也死了,还是寺中的小和尚去报官,衙门才知晓。”
  “哦?”怀夕眉头微挑:“我来时不曾听说过。”
  宋晚霁微微点头,这才看向摒尘:“疏山寺死了那么些大和尚,如今寺中无人主持,还请摒尘主持从法身寺中挑选几位僧人前往疏山寺。”
  宋晚霁任任祠祭司郎中,寺庙中僧人的派遣也由他负责。
  摒尘法师点了点头,起身:“拟定了名单之后,我会让人送去祠祭司。”
  宋晚霁一愣,也跟着起身:“好。”
  “那宋大人慢走,不送!”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摒尘的脸上,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息,拒人千里之外。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宋晚霁有片刻的犹豫,目光落在怀夕身上,缓缓收回,冲两人一揖:“告辞!”
  微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宋晚霁一身墨绿色的官袍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第97章 恩人
  清风拂面,摇得光影破碎,洒在地上如散落的星辰。
  摒尘又重新落座,看向怀夕的目光如冷寂的雪山:“既然在这里遇见了,那面莲花化生镜姑娘能否还给我?”
  怀夕还在想怎么跟摒尘套近乎,没想到当头棒喝就被人要账,这么久了,他竟然还记得莲花化生镜。
  莲花化生镜入了怀夕的手,她怎么可能再拱手相让。
  “姑娘!”摒尘微微皱眉。
  怀夕却缓缓抬手撑着自己的半边脸颊,一双明眸里似是盛满了春水一般,红唇双启:“什么莲花化生镜,奴家不知。”
  摒尘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他并不是第一次与她打交道,知道她就是这么一个浪荡的性子,只能按捺住情绪说:“让你拿出莲花化生镜,并不是我要占为己有,疏山寺的大和尚出事,朝廷一定会派人前去详查。莲花化生镜是单子上的,若是发现莲花化生镜不在了,若是牵连到你......”
  怀夕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扯过摒尘的袖子,媚眼如丝:“牵连到我?莲花化生镜在我手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法师不说,又有何人知晓?”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些妇人的话,怀夕看着摒尘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就生了逗弄的心思,更何况,这大和尚还要同自己要账。
  摒尘垂目,只见她如葱段般的手指落在黑色的海清上,美得触目惊心,他缓缓地抽回袖子,屏气凝神:“我的确全然是为姑娘着想,我知道姑娘艺高人胆大,但是疏山寺之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怀夕收回了手,神情暗淡,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这许久未见,法师就真的从未挂念过我?”
  摒尘神情一怔,不知道这女子又要耍什么花样,只冷冷地看着她。
  “那日若不是为了救你,我又如何会被天命反噬,如今只落得一身伤痕累累。”怀夕声音哀戚:“你真的不知道那一日是我救的你吗?”
  摒尘冷若冰霜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日的大火?”
  “要不然呢,难不成法师真的信什么天命所归的鬼话,只是我使了些小手段罢了!”怀夕伸出自己的纤细的手腕:“因为此事,南山观都被天雷夷为平地了,我也成为了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能入京寻求夏将军的庇护。知道法师今日要开法会,我眼巴巴地赶来,没想到,没想到法师不仅没有一句好话,竟然声色俱厉地同我要债,如何能不伤我的心,不论如何,我也算是法师的恩人罢。”
  摒尘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发紧:“手无缚鸡之力?贫僧可是听闻怀夕姑娘大战袁家公子,如今,袁家公子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大战?”怀夕泪眼婆娑地看着摒尘:“我的本事,法师应当知晓,若不是为了救法师,害得我修为全无,一个袁鹪还值当我亲自动手吗?”
  的确,当初她都能悄无声息地藏在自己身边。
  “我倾慕法师,一腔真情却被法师弃之如敝屣,徒留我这个伤心人。”怀夕腾地起身,疾步往竹林外走去,深怕走慢了,会继续被要账,莲花化生镜,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还给他的。
  眼见着那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摒尘也收回了目光,指尖因为用力地捏着佛珠而泛白,他双眸微动,风中似有他的叹声,他又怎会不相信她呢,那一日,高台之上,他已然认命,却看到她一身素袍,手指翻飞。
  莲花化生镜,的确是佛家的圣物,但是与他何干?
  今日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迎了上去,索要莲花化生镜只是一个同她说话的借口罢了。
  他垂眉看向自己的衣袖,那一处被她触摸过,良久,他伸手轻轻摩挲那一片衣角,眉目柔和。
  突然,身后的竹林一阵响动,摒尘神情一凛:“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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