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话说出口,她便有些底气不足。
没料到闻时钦听了,竟瞬间激动起来,腰身不自觉往前一挺,将她搂得更紧,苏锦绣低呼一声,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别这么近!”
话音未落,脸颊便被他带着灼热气息的唇辗转厮磨,又咬又舔,带着急切的滚烫。
“你干什么!刚擦干净的脸!”苏锦绣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脸颊。
闻时钦却愈发黏人,鼻尖蹭着她的耳廓,声音带着难掩的雀跃与沙哑:“阿姐,好姐姐,你怎么偏偏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稍稍退开些许,掌心轻柔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被吻得泛红的唇角,眼底满是珍视:“待料理完眼前这些烂摊子,我当真欲辞官归隐。届时,咱们抛却朝堂纷争、权势富贵,我带你遍历天南海北,看尽山川湖海、风月无边,可好?”
苏锦绣听得心头一热,这般心意相通的默契,让她毫不犹豫便应下。
这一声应,直将闻时钦的激动推至顶点。
他眼底的沉凝早已烟消云散,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缱绻与狂喜,俯身再度将她牢牢搂紧,唇齿相缠间尽是滚烫的亲昵。
“你明个……”
苏锦绣还没问完,闻时钦就先发制人:“我明个休沐。”
帐幔轻摇,月辉隐入叠纱,两人又在这柔腻的夜色里胡闹了一回。
闻时钦连日公务连轴转,秋猎又奔波劳顿,昨夜他们又缱绻厮磨至近凌晨。苏锦绣酣畅过后便沉沉睡去,全然不管后续整理诸事,皆是他默然料理妥帖,天快亮时他才得以安歇。
是而这般情境下,倒难得是苏锦绣先醒转过来。
日上三竿,暖煦的阳光透过纱棂洒进月洞床里。
昨夜明明是被他牢牢搂在怀中入眠,怎料晨起时,竟是她揽着闻时钦,他伏在她胸前睡得安稳,半边身子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让她动弹不得,却也甘之如饴。
苏锦绣舍不得吵醒他,便低头静静望着他熟睡的眉眼,指尖循着他高挺的鼻梁轻轻戳了戳,而后抬手,温柔地拍抚着他的脊背,动作轻缓如拂云。
拍抚间,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后背,却见往日的旧痕旁,竟添了几道新伤。
他脊背处两处已用纱布仔细裹着,周遭还泛着淡淡的红,除此之外,还有几处深浅不一的青紫,顺着脊背蔓延开去。
她心头一紧,又细细查看,他肩头、小臂、大臂上,也零星分布着些青紫瘀痕。
莫不是昨日秋猎时不慎跌撞所致?
苏锦绣指尖循着他腰侧的青紫轻轻摩挲,不觉间微微用力摁了一摁。许是力道稍重,身上的人闷哼一声,混着细碎梦呓,竟带着几分隐忍的痛意。
她心头一紧,忙不迭收回手,柔声轻哄:“没事没事,睡吧,不扰你了。”
闻时钦本已醒了大半,偏被这几句温软言辞勾得愈发黏人,依旧赖在她胸前不肯起身,只含糊应了一声“嗯”。
苏锦绣见他醒了些,便随口问道:“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昨日秋猎时弄的?”
闻时钦还陷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里,脑子没来得及转弯,实话竟是脱口而出:“没什么,打了穆画霖那厮罢了。”
苏锦绣疑心自己听错,蹙眉追问:“你说什么?”
闻时钦这才惊觉失言,忙不迭补救,伸手将她搂得更紧,声音又软了下来:“我胡言乱语呢,又梦魇了。”他顿了顿,绞尽脑汁找补,“昨日秋猎穆画霖也在,席间倒是起了些争执,我这是后来骑马时不慎磕绊着了,才弄出这些瘀痕,不是什么大事,便没告诉你,免得你忧心。”
苏锦绣见他这般欲盖弥彰,便知是扯谎无疑,她指尖在他腰侧,避开青紫,用力掐了一把。
“嘶——”
闻时钦被掐得一个激灵,却仍硬着头皮闭眼装睡,妄图蒙混过关。
苏锦绣怎会饶他,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拽着他的脸颊往外扯:“别装了,说实话。”
闻时钦被拽得没法,只得闷哼一声,眼睫颤了颤,依旧不肯睁眼,只作困极难醒之态。
苏锦绣心头已然洞明七八分,定然是为了自己出气。
想来易如栩定是将前因后果悉数告知了他,可穆画霖终究是皇后胞弟,家世煊赫,势倾朝野,他这般不管不顾便将人伤了,于往后仕途实乃百害而无一利,无异于自授人柄。
她指尖放缓了力道,开始絮絮叨叨地教训起来:“你们原先不是称兄道弟的知己么?何苦为这点微末之事闹至这般境地。况且他家势滔天,你犯不着为我这般意气用事,平白化友为敌,反倒给官家留了拿捏你的话柄,多不值当。”
“他既敢做出伤你的事,便不配再做我的知己。”闻时钦闷在她颈窝,说着又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好姐姐,我当真困极了,容我再睡片刻。”
苏锦绣被他缠得没法,只得无奈轻叹,抬手顺着他的乱发轻轻理着,动作温柔。可终究放心不下,还是低声叮嘱:“我不想你为了我做傻事,让自己处境更难,更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闻时钦闭着眼,长睫微颤,语气却异常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不是累赘。”
“我已听得阿姐的劝告,如今行事收敛,也早留了退路,阿姐不必为我忧心。我本也不恋这官场权位,待大事成了,你我成婚后,我便辞官归隐,再不必困在这权贵场里,对着旁人虚情假意、强装周全。我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负你,谁敢让你受半分委屈,我定不饶他。”
“还有,你从来都不是累赘。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闻时钦,我是为了你,才活到现在的。”
第91章 打断腿 崔府红妆胜,春坊影自怜。……
苏锦绣前几日翻阅绣巷杂记, 其上曾记载的闻时钦为奸臣时所行的那三件恶事,如今瞧来竟是半点端倪未露。
他若当真能辞官归隐,抛却尘嚣权欲,不久留于仕途, 想来也不会无端卷入是非漩涡。
念及此, 她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开始期待以后的日子。
今日, 崔府朱门焕彩,绛绡垂廊, 恰是崔澄新婚之辰。
苏锦绣身为华韵阁阁主, 此番婚仪绣活皆出其手,针丝缀锦,巧夺天工。闻时钦因公外派, 未及归程,遂由她携礼代往, 既全同僚之谊, 亦践匠人之诺, 礼数周全无虞。
原择黄道吉日,本当惠风和畅,万里澄澈,不意天公弄巧,自平旦便霡霂纷飞, 淅沥不绝, 但丝毫不减府内的喜气。
吉时既至, 唢呐清音穿云裂帛,新娘子凤冠霞帔,红帕覆面, 由喜娘扶着,莲步轻移入堂。
“一拜高堂——”
苏锦绣立于人后,遥遥望去,见崔澄身着大红吉服,玉带束腰,身姿轩朗如松。她原忖他心中系着凝珠,此番联姻不过权宜之计,必是面带难色,敷衍了事。孰料眼前之人,眉梢含春,笑意温煦,躬身下拜时,动作端肃规整,竟无半分勉强之态。
“二拜天地——”
新人转身,面向门外烟雨濛濛,天地为证,躬身再拜。
起身之际,崔澄抬手微扶新娘肘弯,动作自然妥帖,那份温柔缱绻,不似逢场作戏。
苏锦绣转瞬一想,便觉自己多虑了。崔澄本是风月场中惯客,性耽多情,待人素来周匝圆融,便是陌路人亦能嘘寒问暖。如今面对枕边人,这般温存,原是情理之中,不足为怪。
她望着堂中璧人,只觉世事如棋,情分如露,纵有前尘影事,亦抵不过眼前红烛高照,佳偶天成。
算上此番新婚光景,苏锦绣也算阅了不少京中婚嫁盛事,难免触景生情,念及自己与闻时钦来日大婚之期。
一念及届时要唤他“夫君”,要在喜堂之上被他执手扶起,要行那些合卺、结发的古礼,种种旖旎情状涌上心头,她便耳根骤热,颊边泛起胭脂般的晕红。
拜堂利毕,苏锦绣便依女眷之礼往喜房去了,依着冲喜旧俗,要为新人奉茶添吉,她捧着锦盒,循回廊绕月门,七拐八绕终至喜房。
前厅崔澄正陪男宾宴饮,觥筹交错之声隐约穿帘而来,与房内静谧判若两境。
她原以为房内定是女眷满座、笑语满溢,谁知轻推雕花门扉,竟见室内空寥无一人,唯有新娘子孤身斜坐于铺着大红鸳鸯锦褥的妆台前,凤冠霞帔缀满珠翠,却衬得那纤瘦身影愈发伶俜。
苏锦绣左右顾盼,疑心自己误了时辰或是来得早了,正要悄无声息合门稍候时,帘后忽传清娇话音:“姐姐进来罢。”
她应声掩门,依着京中礼数与旁人唤法,软声道:“六娘,可是我来早了,扰了你的清净?”
喜帘微动,檀香漫溢间,新娘子竟径直抬手,将头顶红盖头掀落于地,动作干脆利落,毫无半分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