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苏锦绣趁机和她耳语托付另一件事,玉笙拍着扇子笑:“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苏锦绣谢过,玉笙又叹:“除了安姐姐,正经绣坊的绣娘都嫌我们是勾栏女子,不愿接活,也就你肯用心做。”
苏锦绣闻言轻声道:“若有选择,谁愿入这风月场?可便是来了,凭才情力气挣钱,也比那些啃家底的懒汉强,靠自己本事吃饭,有什么该被鄙夷的?”
玉笙听得眼眶心头皆是一热,更觉与她投契,再三保证定会办妥她托付的事。
苏锦绣辞别出门,想着玉笙的承诺,满心的思绪,故而幂篱忘在玉笙房中也浑然不觉。
出门时天色渐沉,醉春坊的勾栏楼阁亮起暧昧红灯,光晕虚虚实实。
苏锦绣辨着昏暗中的楼梯往下走,迎面却撞上个浑身酒气的富态公子,他醉眼迷蒙,抬头见了苏锦绣,忽的睁大眼:“呦,醉春坊何时新来了这般水灵的小妮子?”
说着便踉跄着往上逼,伸手就去抓她手腕。
苏锦绣惊得后退,慌乱间险些绊倒,踉跄几步稳住身形,转身就跑。
身后的富态公子却以为她是欲拒还迎,嘿嘿笑着穷追不舍:“醉春坊调教的姑娘,真是越来越有趣味了!”
苏锦绣满心只想快点跑回玉笙的房间,慌不择路地拐过拐角,直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还不小心踩到了对方的脚。
“唔。”那人闷哼一声,非但没有推开她,反而顺势将她稳稳抱住。
头顶随即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几分戏谑:“你这踩人的功夫,真是越发精进了。”
苏锦绣猛地抬头,撞进应不寐含笑的眼眸里,一贯轻佻,却让她瞬间安下心来。
身后的富态公子追了上来,见苏锦绣被人抱着,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应不寐骂道:“这妮子是爷先看上的,你也敢抢?”
话音未落,应不寐便稳稳抱着苏锦绣,抬膝朝富态公子胸口踹去,那公子惨叫一声,被踹飞出去好几步远,重重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所以可以松脚了吗?”应不寐低头看向苏锦绣,语气温和。
苏锦绣这才猛地回神,忙不迭收回踩着他的脚,低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方才情急,我没留意。”
地上的富态公子咬牙切齿,仍不服气,眯着醉眼费力辨认,待看清应不寐的模样,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梗着脖子怒骂:“好你个臭道士!原来是你!”
原来这公子近日在醉春坊有个相好,前些日子却被应不寐吸引,便对他冷淡了许多,此刻见情敌又坏了自己的好事,更是怒上心头,不停咒骂:“你也就配拾爷不要的女人!”
应不寐便难得冷了脸,上前抬脚,踩在他脸上狠狠碾动。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盖过楼里的丝竹声,随着骨裂轻响,醉汉疼得浑身抽搐,再也骂不出半个字。
“醉鬼失态,实在辣目,我们走。”
苏锦绣整个人还僵着,就被他半搂着往回走。
到了转角暗处,应不寐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两人能闻:“方才在鸣玉院楼上,看贫道看得那般专注……还是在猜贫道的身份?还是在吃醋?”
苏锦绣只垂着眼避开那探究的目光,语气尽量平静:“方才多谢你,帮我解围。”
她答非所问,应不寐也没紧逼,只低头看她。
方才的惊悸未平,她正低眉顺眼,懵懂中透着难得一见的乖巧,全不像平日那般处处防备。
应不寐心头微动,手竟比脑子先行,伸过去捏她颊边软乎乎的肉,触感温软,像捏了把刚揉好的面团。
苏锦绣脸颊肉被捏得微微鼓起,连嘴角都扯得歪了些,模样滑稽又娇憨。
她实在不解他这突如其来的恶趣味,皱眉瞪着应不寐,像只被惹得炸毛的兔子。刚要抬手打掉他的手,他却先松了劲,笑着用指腹轻轻在她被捏过的地方揉了两下,似是在补偿安抚。
苏锦绣心头乱起来,自己不过寻常姿色,他却这般招惹,是觉得她这身份新鲜,还是另有所图?
应不寐的视线落在她颈间晃动的银锁上,目光暗了暗:“你这长命锁倒是别致……银的?”
没等苏锦绣答,他自顾自又问:“不如换个金的,贫道认识汴京最好的金匠,还能把你的名字刻上去。”
话音刚落,那厢忽然传来玉笙清脆的笑声,似是正要出门。苏锦绣便趁机推远他,拉开距离,胸前银锁晃出细碎声响:“不必劳烦,这是我阿弟送的。”
应不寐挑眉,桃花眼眯成细缝:“哦,就是那个总跟在你身后,眼神像狼崽子似的小郎君?”
他忽然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说来也算缘分。”
“前几日贫道路过演武擂,恰逢那里办枪术夺魁赛,教头同我闲聊说,有个少年枪使得极俊,就是打得太急,左臂被挑得渗出一滩血来也不管,看得人都眼慌,就为了赢那几两银子的奖金。”
苏锦绣闻言猛地抬头,撞进应不寐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前几日闻时钦归家时的模样骤然清晰,他眉眼间染着轻快笑意,晃着脑袋说“有惊喜”。可再仔细回想,他那时唇色泛白,更是连续几天都没抬过左臂。
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全涌上来,她攥着银锁的指尖都微微发颤。
应不寐将她眼底的慌乱与心疼尽收眼底,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他素来圆滑通透,最懂拿捏言语分寸,可此刻见她这般牵动心绪,话到嘴边竟失了准头。他俯身逼近,继续刺激她:“就他那点本事,拼了命就赢来一枚银锁,护得住你一时,难道还能护你一世吗?”
这话正戳中苏锦绣的逆鳞,她最是护短,容不得旁人说自己人半句不是。
应不寐见提她眼神骤然发厉,就要扑上来与他理论,心下莫名郁结。
之前汲汲营营,见了除了他的财就眼开,就是因为那个劳什子阿弟?
可真是姐弟情深。
没等她动作,应不寐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苏锦绣彻底懵了,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
“你干什么!”
应不寐冷着脸吓唬她:“刚才不是谢我解围?不如以身相许,就当报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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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迷人眼 灯炽掷金声,香浮醉客横。
“我不要!”
苏锦绣听他要自己以身相许,吓得心都乱了,手脚并用地挣着,却被他抱得更紧。
应不寐抱着苏锦绣往前挪步,刚过玉笙房门,门恰好开了,玉笙推门就看见被应不寐横抱在怀的苏锦绣,当场目瞪口呆,连扇穗都忘了晃。
“玉笙!玉笙救我!”苏锦绣急得声调发颤,伸手就要往玉笙那边挣。
应不寐被她这慌慌张张伸手求救的模样逗笑,如此这般,倒衬得自己像是采花大盗劫了良家小姐,于是心下莫名激动,脚步迈得更快。
玉笙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应不寐已经走远,苏锦绣忙去摸头上的簪子,指尖刚触到簪头,就听应不寐的声音响起。
“怎么,还想扎我?”
苏锦绣手一顿,虚张声势:“你要是做混账事,我自然要扎你!”
应不寐不接话,见她在怀中张牙舞爪,只低笑出声,不像嘲讽,倒带了几分开怀。
他没再逗她,很快将她放下,苏锦绣站稳后环顾四周,才发觉已进了醉春坊里的赌坊。
屋内燃着数十盏琉璃灯,光焰灼灼,映得满室亮如白昼。两排紫檀木赌桌整齐地列到尽头,每个桌面铺着暗纹锦毯,筹码堆得像小山,金的耀眼、银的莹白,还有嵌着宝石的彩筹在灯下泛着光。
四周挂着绣金帐幔,随风轻晃间,能看见账下赌客们或拍桌吆喝、或低声算计,连伺候的丫鬟都穿着绫罗绸缎,鬓边簪着珍珠钗,处处透着奢靡华丽。
苏锦绣站稳后,看着满室喧嚣,蹙眉道:“带我来这里干嘛?”
应不寐步至赌桌前,晃了晃手里的骰子,语气带笑:“没带你以身相许,你很失望?”
还没等苏锦绣骂他,应不寐就笑着把她带到身前,对着对面的庄家说了声“开”。
话音刚落,骰子就被抛入桌上青花碗中,滴溜溜打转,周遭赌徒目光齐聚,声声吆喝此起彼伏。
应不寐塞给她一个骰子,苏锦绣猛地抽手,骰子掉在青石板上,滚到一个络腮胡赌徒脚边。
那人骂骂咧咧捡起骰子,抬眼看见她,眼睛顿时亮了:“哟,应兄今日又换伴儿了?艳福不浅啊,小美人儿陪哥哥赌两把?赢了哥哥把筹码都送你!”
应不寐把苏锦绣箍在身前,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数着桌上筹码,听到赌徒的话,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言简意赅:“她是我的人。”
络腮胡闻言脸色微僵,才知这女子与往日的不同,忙赔笑走了。
苏锦绣这才发觉,周围的赌徒不知何时都停了手,齐刷刷盯着他们,眼神里混着探究、贪婪,还有难以掩饰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