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别急,他肯定没事的。” 云湛安慰着千灵,心里却产生了不妙的猜测。
就在云湛准备要不要出去寻找时,千灵忽然停止了焦躁的踱步,而是站在冰窟中央,怔怔地望着洞壁的方向。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耳朵微微竖起,尾巴也停止了晃动。
“怎么了?” 云湛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走过去。
可千灵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依旧盯着洞壁。
在她的眼中,原本冰冷的洞壁竟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象……
那是清水镇外的竹林,阳光透过竹叶洒在雪地上,茫茫一片,而陆无辞正站在竹林中央,背对着她,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陆无辞!” 千灵下意识地叫出声,声音却依旧是稚嫩的 “嗷呜” 声。
她迈开步子,想要冲向那片竹林,却被云湛一把拉住。
“你醒醒!那是幻境!” 云湛用力摇晃着她,心中大惊。
大荒雪原中竟有如此诡异的幻境。
可千灵根本听不进去,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洞壁上的幻象,挣扎着想要挣脱云湛的手。
在她的眼中,竹林里的陆无辞似乎遇到了危险,一个黑袍人影正从他身后袭来,而他却毫无察觉!
“嗷呜!” 千灵发出一声焦急的嘶吼,猛地挣脱云湛的手,朝着洞壁冲去。
她的身体穿过冰冷的洞壁,却没有碰到任何实物,反而径直冲进了那片虚幻的竹林中。
云湛看着千灵的身影消失在洞壁前,脸色骤变。
他立刻运转灵力,想要打破幻境,却发现无论他用何种方法,都无法让千灵清醒。
而洞外的风雪,似乎比之前更加猛烈了,隐约还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低吼声,不知道是何种妖兽正在靠近。
第27章 心魔侵扰 千灵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千灵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竹叶的清香混着初雪后清冽的空气钻入鼻尖, 耳边是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清晰的交谈声。
阳光透过疏密有致的竹叶,在铺着薄雪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是仓山脚下那片她无比熟悉的竹林?
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湛呢?
冰窟呢?
千灵茫然地低头, 看向自己的爪子。
映入眼帘的, 却是一双白皙纤细、指节分明的人类手掌。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感光滑温热,不再是毛茸茸的触感。垂落的发丝乌黑, 随着她的动作扫过肩颈。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一洼未完全冻结的浅水。
水面倒映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墨发如瀑, 肌肤胜雪, 一双眼睛带着天然的灵动与尚未褪去的惊惶,唇瓣因惊讶而微微张着。
是她化形后的模样!
她竟然在毫无准备、灵力依旧低微的情况下, 维持住了人形?
还不等千灵想明白这诡异的状况,那个熟悉的、低沉而冷淡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瞬间勾去了她全部的心神。
“……此事便如此定下,不必再议。”
又是陆无辞!
千灵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几丈开外,陆无辞依旧穿着一袭墨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正背对着她, 与一位身着青云门服饰的老者交谈。
他的语气带着一贯的不容置疑。
“可是……”那青云老者似乎还想说什么。
陆无辞却已微微侧身, 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千灵所在的方向,淡淡道:“有人来了。”
那青云老者见状,立刻躬身行礼, 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般, 悄然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竹林间,只剩下她和陆无辞。
陆无辞缓缓转过身, 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却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
千灵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躲藏,想要变回那只可以理所当然蜷缩在他怀里,不必面对如此审视目光的小狐狸。
但她发现,自己无法变回去。
这具人形躯体如同被无形的枷锁固定,体内的灵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陆无辞朝她走了过来,靴子踩在积雪和枯竹叶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千灵的心尖上。
她突然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裙袖口。
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挡,投下一片阴影,将千灵完全笼罩其中。
他沉默着,只是仔细地打量她,从她鸦羽般的发丝,到因紧张而轻颤的眼睫,再到微微抿起的的唇。
目光最后落在她那双无处安放的手上。
那双手,还保留着些许狐狸幼崽般的纤细与无措,与成熟的人类少女略有不同。
千灵只觉得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刮得她皮肤微微发烫,心底最深处那些隐秘的不安和自卑被无限放大。
她是不是化形得不够好?
耳朵或者尾巴是不是露出来了?
他是不是……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就在千灵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审视压垮时,陆无辞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淡得像在询问天气,却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千灵心上:
“你一直能化形。”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千灵猛地抬头,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让她无所遁形。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我不是……我……”
她想解释,想说她不是故意隐瞒,想说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说她更喜欢做一只可以赖在他怀里的小狐狸……
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搅成一团乱麻。
陆无辞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这种沉默的等待,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心慌。
“我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狐狸。”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涩然,“修炼了五百年……才,才勉强能变成这样。”
她轻轻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动作间带着兽类化形后残留的生疏感。
“灵力一直很差,化形也维持不了多久……有时候睡着了,或者受了惊吓,耳朵和尾巴……就会跑出来。”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更低,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
“同族的姐妹们,一百年就能化形成功,两百年就能熟练掌握法术,出去闯荡了。只有我……花了五百年,还是这副笨拙的样子,连灵力都控制不好。”
竹林里很安静,只有风过竹叶的沙沙声,和她轻颤着,近乎自言自语的诉说。
那些深埋了五百年的孤独,挫败和自我怀疑,在这个由幻境构建出的,而且拥有陆无辞注视的空间里,如同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
“仓山很大,年年都下雪。山洞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她的目光投向竹林深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透过这片虚假的翠绿,看到了那五百年寂寥的冰封岁月。
“有时候对着冰壁练习化形,练到灵力耗尽,变回狐狸,睡一觉起来,洞外的雪又厚了一层……年复一年,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没有尽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笨,为什么就是练不好。看着姐妹们都能去人间历练,听她们回来说外面的故事,集市的热闹,包子的香味……我只能听着。”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哽咽。
“其实……我也很想去看看。可是我不敢……我灵力太弱了,怕被人类发现,怕被除妖人抓住……只能偶尔,偷偷跑到山顶,远远地望一眼山下的灯火。”
“五百年的时间……真的很长很长。”她轻轻地说,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根本就不适合修炼?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或许……我就该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在雪地里追追兔子,然后安静地老去,而不是奢求什么化形,什么长生……”
这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在族人面前,她总是装作不在意,装作懒散,用“笨拙”来掩饰那份深入骨髓的自卑和焦虑。
因为害怕看到同情,更害怕看到轻视。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由她心底最深的恐惧编织出的幻境里,在这个“陆无辞”的面前,她却再也无法维持那层脆弱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