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用不着解释，”医生打断他，语气肯定，“病人昨晚跟我详细聊过他最近的情况了，特别提到了跟你的图景融合度很高。既然你们连结婚的事都定了，为了减少对他身体的二次伤害，我们用仪器把你送进病人的精神图景里，你把他叫醒就行。”
根本没给叶止渊再开口的机会，时间紧急，叶止渊就这样被再次送进了那片熟悉又陌生的精神图景。
只是……医生怎么没说江宥临不清醒的时候在图景里是这副样子？
冰原上寒风呼啸，刮得人心头发颤。温室里面更是一片狼藉，花盆倒了一地，植物也散落各处。
江宥临的状态简直像个狂躁发作的哨兵，失控的精神力到处冲撞破坏。
可问题是，他不是向导，没有学习过怎么去安抚……狂躁的向导啊？
叶止渊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踏进温室。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一股浓郁到几乎能呛死人的向导素味道就扑面而来，熏得他膝盖一软，直接“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叶止渊：！！！
随后，江宥临的精神力攻击虽迟但到，毫无防备的叶止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不过力道倒不算特别疼，撞在精神屏障上，带来一种麻麻的感觉……有点像被一只闹脾气的小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爪子。
医生说过，叫醒向导只需要在图景里注入一部分精神力，缓解图景萎缩。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对着图景里的“他”注入。
想到这里，叶止渊定了定神，尝试着向那个破坏力十足的身影靠近。
奇怪的是，原本处于“狂躁”状态下的江宥临在看到叶止渊的瞬间，动作猛地停住了。图景里暴走的精神力奇迹般地平息下来，连温室外面呼啸的风声都小了许多。
向导脸上的暴戾褪去，换上了一种孩子气的迷茫，像看到橱窗里最漂亮糖果的小孩，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叶止渊一步步走近。
离得近了，叶止渊才看清，这时候的江宥临看起来比现实中还要稚嫩不少，脸颊上还带着点青涩和没完全褪去的婴儿肥。
精神力动荡的时候，哨兵和向导在图景中的形象也会受到影响。
叶止渊又往前走了两步，但向导素的味道实在搅得他心慌意乱，脑子都有点发懵。
“听得见我说话吗？”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向导点点头。
“你……”叶止渊喉结动了动，指了指对方的脖子，“先把护颈带戴上。”
江宥临顺从地照做，动作带着点笨拙的认真。
母亲说过，只要听话，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
这个人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会好好听话。
江宥临微微仰起脸，看着终于走到面前的哨兵。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他的额角，一股温和又强大的精神力缓缓流进来。
这种感觉好奇怪……这个人，是在帮他吗？
心底刚刚被压下去的那股想要破坏些什么的冲动，像被惊动的野兽，又开始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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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宥临陷在一个混乱的噩梦里。
梦里他回到了十六岁，刚分化的那一年。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狂躁发作越来越频繁。母亲整天忧心忡忡，头发掉得厉害，他自己也总往医院跑。
他像个冰冷的旁观者，看着十六岁的自己推开病房门，把那张属于二十九岁的体检报告单塞到母亲手里。
母亲疑惑地接过：“小临，这是什么？”
“都怪你们！”十六岁的他歇斯底里地吼叫，“都怪你们我才会得这种病！”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这只是一场噩梦。是假的，是……
“……！”
江宥临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现实。
他身处自己精神图景的温室里，身下是一张被茂密绿植环绕的木床。意识一点点回笼，那双标志性的紫瞳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另一双眼睛。
江宥临这才惊觉，自己正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势，把对方牢牢困在身下。
向导眯起眼，目光带着刚醒的迷蒙。
这个人……好眼熟。
身下的哨兵呼吸又急又乱，脸颊通红，衬衫被扯得乱七八糟，扣子崩掉了两颗，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因为不适而泛起的生理性水光。
“呃……”叶止渊皱着眉，一手揉着后脑勺被撞疼的地方，心里暗骂江宥临的粗暴。
医生明明说注入精神力后他就会平静下来恢复理智，这把他按在床上的发展是怎么回事？！
“叶止渊？”江宥临坐起身，眼中的混沌渐渐褪去，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怎么在这？”
叶止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虽然模样还是少年样子，但神态和语气总算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江宥临。
照江宥临刚才那个状态发展下去，他要是再不清醒过来，叶止渊也只能滚回现实世界告诉医生自己爱莫能助了。
“怎么了？听你的口气，”江宥临眉梢一挑，“十九岁的我很难对付啊。”
“十九岁？”
“我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十九岁的样子。”江宥临解释道，“我犯病的时候就会这样。”
“何止难对付……你刚才那副样子，”叶止渊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看起来像要把我杀了一样。”
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异能者图景中自我形象的所有行动，都是他们潜意识里最直接、最接近于本能的反应。
江宥临的瞳孔骤然收缩，但只是一瞬，他很快按下了异样的神色，再抬眼时带了些促狭的意味，视线扫过叶止渊敞开的领口和泛红的眼角：“你是说，‘我’想在这张床上把你杀了？”
叶止渊喉头一哽，一股热气直冲耳朵。
……好想骂脏话。
谁允许他顶着这张清纯无害的少年脸，说这么流氓的话了？！
江宥临像是看透了他的腹诽，眼里笑意更深，带着点无辜的谴责：“我怎么流氓了？倒是你没经过我同意，又跑进我的精神图景……”
叶止渊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赶紧辩解：“是你的主治医生让我进来的，他说你跟他说明过情况了！”
“那你干嘛不拒绝？”江宥临倾身向前，把刚坐起来的叶止渊又逼回床角，两人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大可以告诉他我们俩没关系，什么匹配度融合度再高也没用。让他用仪器慢慢治呗，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人。”
“你！”叶止渊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着他，深灰色眼眸里烧着又羞又恼的火苗。
看着叶止渊这副被逗得炸毛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江宥临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小孩的性子实在太好逗了。不过……也得悠着点，逗过头就不好了。
之前在实战模拟赛上找的借口，拙劣得江宥临自己都觉得假。嘴上说着要尝试配合，其实不过是想探探叶止渊精神力的底。
江宥临的精神力从十六岁分化起就是s等级，并且在所有s等级中也是佼佼者。他的精神力天赋偏向进攻型，是真正尝试过以一敌百的、实力出众的向导。倘若不是被疾病限制，他根本不会给任何哨兵分去一点眼神。
叶止渊竟然能够在短时间内承受住这么大的精神力能量流，也正好印证了江宥临原本的猜测，叶止渊的精神力等级根本不止a。
不过，这些都暂时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好了，不逗你了。”江宥临的语气认真了些，“你这次又帮了我，是我该向你道谢。……怎么了？”他注意到叶止渊的脸色又变了变。
“先说好，”叶止渊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声音，“道谢不用你的向导素。”
“噗。”
这和直接说“你别亲我”有区别吗？
江宥临心中的顽劣分子再次活跃起来，紫眸里闪着戏谑的光：“那……以后需要的时候呢？”
“……既然你没事了，我先……”
“等等。”
江宥临的指尖忽然抬起，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点在叶止渊的唇边。
“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一点，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沙哑，“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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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现实世界，两人就被主治医生劈头盖脸训了一通。
“你现在最需要什么还不清楚吗？是精神链接！是深度结合！”医生板着脸，语气沉重，“病人的病情可拖不得！你们连最基础的精神链接都没有，后续治疗怎么进行？”
江宥临还在饶有兴致地看叶止渊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病房门口却响起了不合时宜的电子提示铃声。医生没理会，继续把一堆注意事项叨叨完，才沉着脸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符域：“江……先生。”他硬生生把“队”字给咽了回去，目光经过病房里的叶止渊，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