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为首的那位少年公子清贵无比,也骄矜无比,英俊白净的脸似是结了一层寒霜,那双精锐漆黑的眼眸也盛满了碎冰一般的凛冽,透出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盛势,他们竟朝着他们这一桌的方向走来,多年来走南闯北的走镖,曲烈山瞬间感觉到了少年公子对他冰冷的敌意。
  为何?杭州城所有达官贵人家的公子他都有识得,这位却面生得很,尤其在他身后的那三位公子也同样的矜贵,却莫名衬得为首那位公子仰之弥高,他印象里那些趾高气昂的贵公子好像在这位公子面前都只能俯首称臣了似的。
  他倏然生出若干警惕,周围的百姓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一股冷冽压迫的气势,热闹的氛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溶溶也感觉到了,她转头看去,突然脸色一变。
  曲烈山立刻发觉了,握住了她的手,触及一片冰凉,同时他感觉到一道冷厉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没多想,眉头紧蹙看着溶溶:“溶溶,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溶溶却像是被火星子溅到一般,倏然弹开他的手,有些慌张地转身重新面向台上,专心致志地看戏:“没事。”
  曲烈山也没再关注那几位贵公子,就要转过身去,却听到身后极冷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透着沉沉的威压:“你,起来。”
  他转过身去,就见那位少年公子轻叩他们隔壁桌的桌面,那桌上的三个百姓顿时惨白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公子身边的随从上前丢出一个厚鼓鼓的荷包,“啪”的一声,砸在桌面,听得出有好几十两银子的重量,随从笑道:“几位,我家公子买了你们的位置,还请见谅。”
  那几个百姓本来就迫于那股气势要让的,结果还能收到这么大笔银子,立刻喜滋滋地拿了荷包让了。
  少年公子在正对着台上的主位坐下,曲烈山正好看过去,又与他对上了一眼,少年公子的眸光冷若冰霜,他身边的那三位也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善。
  一些纨绔公子仗着有几分优势就爱挑衅人,曲烈山之前也遇到过几个,他不想因为几个不相干的人坏了他和溶溶的兴致,转过身去,不再关注。
  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掰下一瓣递到溶溶嘴边,溶溶像是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了,曲烈山笑道:“尝尝,很甜的。”
  溶溶还是摇头推开,神色有些紧张,曲烈山以为她是害羞了,并不在意,执意伸着手,溶溶无法,勉为其难地拿过他手里的一瓣橘子,适时,慢条斯理的掌声响彻大堂,清脆沉稳,一下一下振奋人心。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曲烈山看到溶溶面色一僵,他也转头看去,是那位少年公子,看着台上,鼓掌表示欣赏,可他的眼底全无欣赏之意,就听到他冷喝一声:“赏!”
  随从立刻又丢了一个厚鼓鼓的荷包扔进打赏的篮子里。
  完全是贵族的做派。
  此时掌声轰鸣,天上一曲毕,又一曲起,班头估计也瞧出了这位爷来头不小,领着方才的女角儿下来谢恩,女角儿模样妩媚多情,腰肢款摆走到少年公子跟前,那声音简直能酥软人的骨头,班头也极尽奉承。
  曲烈山冷暼一眼,凑到溶溶身侧不屑低语:“又是一纨绔公子,看上了人家姑娘。”
  此时为了烘托氛围,堂中灯光幽暗,他也没瞧见溶溶倏然苍白的脸色和眼底闪过的一抹恼意,就听到溶溶压低的声音说道:“我失陪一下。”
  “我陪你?”
  “不用了。”溶溶笑笑随即离开,她的脚步又急又慌,他望着溶溶的背影出了神,等他回神之际,又朝后头看去,哪里还见少年公子,只有另外三位少年看着他,极为高贵地笑了一下。
  他顿时凛然,起身追了出去,他在后园找了许久,才听到一阵声音从花园里传来,那声音又娇又嗔,分不清是生气还是伤心。
  “你是我什么人!你让我等你,我就得等你吗?我和谁来看戏,又用得着你来管吗?你管你的女角儿好了!”
  那是溶溶的声音!是他从未听到过的带着情绪意气的声音,曲烈山蓦地手脚发颤,脚下一个趔趄朝着声音来源奔走而去。
  “我是你什么人!”一道低沉带着震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切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忽然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曲烈山血液一股脑直冲脑门,他浑身一僵,如遭雷击僵立在那,看着那位少年公子将溶溶压在墙壁上吻得天昏地暗。
  第64章 番外*被抢走的青梅竹马2 这个番外完……
  曲烈山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喉咙, 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整张脸血色殆尽,他拼命克制喉间那股腥甜, 不明白不过短短十几日,他才走了十几日, 溶溶身边如何有了一个他!
  那个人!现在想来, 他才明白那个人望着他的眼神, 那是男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他攥紧了拳, 指关节咔咔作响, 却抵不了撕心裂肺的痛,若无其事地坐回位置,所有的喧嚣都在他耳边嗡嗡轰鸣。
  他看着溶溶回来,脸颊红得似沾了晨露的樱桃,眼底星辰点点, 小声对他说:“曲大哥,我有些事, 先走一步。”
  他强颜欢笑点头, 连提出送她都失了勇气, 只是怕她拒绝时,说出实话, 他便大势已去, 只能僵着笑看着她离开,在她离开后, 他听到身后那三个少年张扬地慢条斯理:“无趣,无趣得很呐,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大戏呢。”
  又是一人道:“在嫖姚跟前,谁能演出大戏?”
  三人笑着, 不再逗留,潇洒地离去。
  曲烈山紧绷着脸,一颗心冷硬如石,再被狠狠击碎。那一晚他没有回家,在镖局击了一晚的木桩,直到指骨渗出鲜血,仍未决,看着被他击得震颤的木桩,俨然是那少年公子的脸,他凶猛强劲,杀心溅起。
  那日后,他没去找过溶溶,只是四下打听那位少年公子,他得知那少年公子名唤沈忌琛,字嫖姚,问起门第和任职,对方有些含糊,只说是上京人士,来杭州从军,如今是柴将军手下一名小将。
  曲烈山默默听着,嘴角不经意攒起一抹不屑的轻笑,举杯将杯中酒饮尽,一名小将而已,算不得什么,如今他已是杭州城最大镖局的镖头,在城中已有名望和人脉,还在最热闹的长街置了宅子,能给溶溶最踏实的生活,一个毛头小子,自己既无功名,也无着落,如何与他相比。
  他兀自安定,却没听到对方好心提醒一句:“奉劝仁兄一句,最好离这位沈公子远些,他可不是一般人。”
  曲烈山像是再度找回自信,即便他们已有亲密之举,可相识不过短短数日,如何与他和溶溶的十几年的情分相比?
  是以他再度出现在溶溶面前,邀请溶溶同他一起参加兴源镖局东家董爷的寿辰宴,他看出溶溶有些犹豫,便道:“自小董爷对我多有照顾,对你也曾照拂一二,往年从不缺席,今年也该去给他贺寿。”
  溶溶自小父母双亡,是个极为懂得感恩的人,以恩情要挟,向来没有不成之事,往年董爷寿辰,溶溶都会和他一同出席,今年的迟疑,他没有问她其中缘由,也不愿往沈忌琛那方面想。
  果然,溶溶迟疑片刻后,仍旧欣然答应,她歪头一笑道:“那我送什么礼给董爷好呢?”
  之后他们便一起商讨给董爷的寿礼,他的心安定下来,有一种夫妻亲密探讨的错觉,让他更加魂牵梦萦。
  董爷贵为兴源镖局的东家,在黑白两道都有自己的人脉,杭州城内的名人绅士也会给他一份薄面,这场寿宴办的极为隆重,连刺史都督这种大官都来捧场。
  曲烈山作为董爷的左右手,时刻伴在左右,为他招呼宾客,来者也都给他几分脸面,他虽为武夫,倒是孔武心细,今日装扮一番,倒也有几分贵气,想他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又在杭州小有名气,与溶溶更是情谊深厚,那沈忌琛如何与他相比。
  他想,溶溶或许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待他告知溶溶他的心意,溶溶自会回到他身边,他信誓旦旦,走到正与闺秀说话的溶溶身边,带着她去给董爷贺寿。
  他握起溶溶的手,溶溶手指微顿,想要抽回手,他适时低语:“人多,可别让曲大哥下不来台。”
  溶溶果然犹豫了,任他握着,一起跪在堂中的蒲团上,给董爷磕头贺寿。
  上座的皆是达官贵人,董爷高坐堂上,豪迈笑道:“好好好,给红包。”
  不知谁玩笑了一句:“瞧着两个人,俨然一对小夫妻似的。”
  溶溶接过红包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白了一瞬,忙要出声解释,却听董爷朗声笑了起来道:“可不是,烈山是我的左膀右臂,溶溶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两人青梅竹马,倒是相配,他二人自小父母双亡,今日在此,我就托回大,将他二人的亲事定下,如何?”
  周围立刻起哄附和。
  “那可是他二人的福气。”
  “恭喜二位,恭喜董爷了!”
  溶溶的面色僵白一片,曲烈山却无丝毫意外,只因这事是他昨晚特意去求了董爷,他想着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和溶溶的亲事定下,无人敢再趁虚而入,溶溶也定然不会狠心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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