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岳溶溶触及他眼底的痛恨,猛地心惊,她恨他,他也恨她,忽然她笑了,眼中愈发闪亮,沈忌琛的眸光却愈发暗沉,看着她转向靳棠颂,樱唇亲启,她说:“对不起。”
很轻,很无所谓。沈忌琛的心就好像被什么揪住了,怒火丛生。
靳棠颂笑了,继续道:“表哥,我不喜欢这件嫁衣,大家都是龙凤呈祥,鸾凤和鸣,我偏不要。”
沈忌琛耐着性子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靳棠颂笑了起来:“我想要孔雀翎的,背上绣上孔雀,尾巴要用真的孔雀翎绣成衣摆曳地,孔雀也有吉祥如意,婚姻和谐的象征。”
岳溶溶不去看沈忌琛的表情,他低沉醇厚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清楚刺穿她的耳膜。
“依你。”
淡淡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岳溶溶这两日来的辛苦全都抹杀了。
靳棠颂却高兴了,又道:“表哥,岳溶溶虽然道歉了,但我还要你罚她!”
岳溶溶终于回头,沈忌琛也在看着她,却问靳棠颂:“你想怎么罚?”
靳棠颂想了一会,很天真道:“她毁了这么名贵的云锦,那就不给她赏钱!让她无偿做这次嫁衣。”
沈忌琛见岳溶溶眼中终于有了紧张害怕的情绪,眉心蹙了起来,比起他对靳棠颂的宠溺,比起让她道歉,她竟然更在意那一点银子!甚至看着他的目光不再强硬,露出张皇不安。
半晌,他仍是道:“好。”
当年,沈忌琛和她闹得很不愉快,几乎可以说是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的,岳溶溶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这次再见,她虽然很心魂动荡,但她是个有骨气的姑娘,是以每回见面,她都力持着不在意的姿态,就是想漂亮些,豁达些,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既往不咎,不再拘泥于从前。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变得太过可怜。
可这一回,她终于克制不住湿了眼眶紧紧盯着沈忌琛:“你明知道,这件嫁衣是她自己毁了!”
她越是这样在意,沈忌琛的脸越冷:“是又如何?”
他明摆着是要护着靳棠颂,偏心靳棠颂!这样明目张胆,丝毫不在乎自己受的委屈,可是,自己又算什么,他凭何要在乎!她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一排白色的牙印,生硬道:“那我请辞。”
沈忌琛眼中闪过一丝微讶,继而冰冷,他逼近一步:“你说什么?”
岳溶溶转头,直视沈忌琛:“我请辞,还请侯爷另请高明。”
沈忌琛语声极冷极沉:“因为我冤枉了你,护着棠颂?”像是在问一个答案。
岳溶溶用最平静的声音道:“因为你不给我钱。”
莫说靳棠颂,就连沈忌琛也怔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等到回过神来,怒气陡然攀升,因为克制脸色逐渐阴沉:“不是因为我冤枉了你!因为我护着棠颂!只是因为银子!”
岳溶溶掷地有声:“是!”她需要银子!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下,沈忌琛怒极反笑,语声幽沉:“岳溶溶,你听着,这件嫁衣你非做不可,否则,上京再无你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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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忌琛不是吓唬她,他的确有这个势力和手段。
岳溶溶这两日都在侯府待到很晚,她们云锦苑的绣娘,每月除了锦绣楼的月俸看得就是达官贵人们给的赏钱,这个才是大头,既然在沈忌琛这儿拿不到,她只能尽快赶工,希望早日完成。
可这在云锦苑里,却成了居心叵测。
这日一早,岳溶溶起晚了,钟毓拉着她让她吃点东西再去侯府,谁知杜艳冷嘲热讽的声音插了进来:“可别耽误人家攀龙附凤了。”
岳溶溶还没急,甄溪却恼了:“你别胡说!溶溶才没有那样的心思!”
杜艳冷笑:“这一天比一天晚,不就是存了心要爬沈侯爷的床?夜黑风高好成事不是?”
甄溪气得要上去抓她的头发,转头却握住岳溶溶的手厉声道:“溶溶,你别去侯府了!我看她怎么编排侮辱你!”
岳溶溶还未开口,身后掌柜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大清早闹什么!都站好了!”
众人不知这个时辰掌柜的怎么来了,只见掌柜的目光在她们只见搜罗一圈,开始点名。
“含贞,钟毓,甄溪,还有杜艳,今日你们不必上工,跟我去赴宴。”
说着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掌柜的目光停在了岳溶溶脸上,犹豫了一会,移开了,结果又再移回去。
贵人说要我们这里容貌上乘的绣娘作陪,若说容貌,谁也越不过岳溶溶去,只是今日她还要去侯府,沈侯爷他自然不敢得罪,可对方也是来头不小啊……
虽说他们锦绣楼没有让绣娘应酬的先例,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掌柜的只能从命。
钟毓也是奇怪,便问道:“是何人请我们赴宴?”
掌柜的还在思忖,听到这有点不耐烦:“梁家的公子,太常寺少卿,说是要感激含贞特意设宴。”
一听梁家,任含贞先是一愣,而且低头矜持地笑了起来。
杜艳两眼放光:“含贞,梁少卿特意宴请你呢。”
梁家虽不比沈家金贵,却也是钟鼎之家,这一辈里更是出了个贵妃,听说独得圣宠,连沈皇后都要避其锋芒,梁家自然水涨船高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看着任含贞的目光都变了,任含贞依旧从容含笑。
此时掌柜的看着岳溶溶迟疑开口:“溶溶你……可能去?”
杜艳顿时警惕了起来:“梁少卿宴请的是含贞,我们都只是作陪,何必让她去!”
岳溶溶冷冷瞥杜艳一眼,开口道:“掌柜的,我能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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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松:我当时吓坏了,大气不敢出的。[爆哭]
第7章 撞见 “不是病了?原是为了来赴宴,看……
岳溶溶没有以德报怨既往不咎的大道德,谁看她不顺眼,她自然也不想别人顺心,杜艳不想她去,她偏生要去。
何况,沈忌琛断了她的赏银,她真的急需银子,这些贵公子出手都很阔绰,或许能得到很多赏银。
杜艳冷笑:“平时装着一副清高的模样,一听这种宴会,还不是巴巴地来。”
岳溶溶皮笑肉不笑:“你不也巴巴地来了。”
几人坐在马车里,自然是拦住她们争吵,任含贞静静看了岳溶溶一眼。
钟毓拉着岳溶溶低语:“你今日不去侯府,当真没事?”
岳溶溶点头:“我让人去告假了。”
那头锦绣楼的绣娘没想到只是来帮岳溶溶说一声,就被沈侯爷亲自提问了!
她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说了半天,终于是说全了:“侯爷,溶溶感染了风寒,怕过给了贵人,是以……”
沈忌琛眸底乌沉,瞧不出情绪,却冷笑了一声:“她病了?”是真病还是躲着他?
再见底下跪着的人,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吓得在发颤,他顿时失了耐性,摆摆手,让文松打发了。
正巧韩子羡来了,就看到沈忌琛垂眸沉思的模样,他喊了两声,都不见应答,索性上前拍了他的肩膀,沈忌琛一副惊动的样子抬眼,韩子羡奇怪道:“你这是在担心什么?”
沈忌琛目色再度平淡:“没什么。”
韩子羡道:“今日梁元汴设宴,邀请我们几个在一盏江南吃酒,你是忘了还是把帖子扔了?我是只想在家陪意意的,只是她嫌我烦了,推我出来,一起去?”
他还不忘秀个恩爱,沈忌琛斜睨他一眼,冷冷道:“不去。”
“别这样,上回你们闹得不快,他也是有心给你赔罪,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又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就当给梁家一个面子。”见沈忌琛不为所动,遂问道,“你还有别的事?”
沈忌琛沉默半晌,起身同他出门,坐上马车时,他终究还是喊了一声文松,让他去趟锦绣楼。
韩子羡很是稀奇地看着他:“这时候让他去锦绣楼作甚?”
沈忌琛没有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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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江南的临湖雅室里,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们已经畅快地聊了起来。
梁元汴笑道:“这平日里,陪酒的不是歌姬就是舞姬,无趣极了,今日咱们也换个新花样,听说锦绣楼的绣娘也是花容月貌,还是良家女,今日就请她们来作陪!”
一旁的公子哥儿一听,顿时来了劲:“绣娘作陪,倒是第一次听,有趣有趣,还是元汴兄会玩儿!”
贺敏轩和郑旭朝对视一眼,不着痕迹露出一丝鄙夷,素日梁元汴仗着太常寺少卿的身份,找一些乐姬也就罢了,如今还找了良家女来作陪,他们虽不赞成,但也不会阻止。
满堂的宾客中,梁元汴作为东道主自然居首位,轻慢地瞥了郑贺二人,语气略有讥讽:“嫖姚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故意拿乔吧?”
郑旭朝淡淡一笑:“嫖姚贵为我朝最年轻的刑部侍郎,又极受皇上器重,忙起来误个时辰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