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号公寓 第277节

  田松杰看得出林深从外面赴约回来之后似乎有些心事,不过他也只是偷偷看了几眼,并没有开口去问。
  其实问一句“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田松杰相信,如果真的需要自已的帮助,林深一定会开口说的。
  如果没有说,那就是在思考过后清楚现在的状况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才选择什么都不讲。
  就像此刻,林深站在房门前,手里捏着万能钥匙,整个人还像是在沉思什么。
  田松杰感觉这似乎跟冯语凝见面并没有多大关系,就连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林深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状态,而最合理的猜测,只有那个叫“沈榷”的朋友了。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入田松杰耳中,他抬起眸,看到林深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于是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将心放了下来。
  “小田。”
  突然被喊到名字,田松杰忽地咯噔了一下,“怎么了,深哥?”
  林深握着门把手,将万能钥匙收好,转头看他,“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你就说。”
  田松杰一愣,摆了摆手,“没事,我是看深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不过你不说应该是现在还解决不了吧?”
  林深闻言下意识地扬了一下眉毛,打量着面前的男生,随后轻轻“嗯”了一声,“现在确实还不知道,还得再等等看。”
  田松杰脸上立刻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拍了一下林深的后背,“那就先专注眼前事吧。”
  1005的房间门被吱呀推开,最先钻入鼻腔的是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紧接着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
  林深的心情有了那么一瞬的复杂,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已和田松杰挤在同一个狭窄的厕所隔间里,身下就是蹲坑,而身侧的另一个隔间里传来冲水的哗啦声。
  林深打开隔间门,抬起头就看到洗手池上一整面的大镜子。
  身旁有仅有两个小便池,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仔细打扫过,尿垢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厕所光照有些昏暗,一个穿着没有任何异常的人自然地洗完手,使劲甩了甩,完全不在意林深的存在,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田松杰则跟在那个男人身后,走到了厕所门口的位置,伸出脑袋左右看了一圈,才回过头来。
  “深哥,好像是医院。”
  医院?
  林深眨眨眼。
  他前脚才给顾十远打的电话,想要问一问沈榷在医院的具体情况,后脚就真的把他们送到一间医院里了?
  这么想着,林深开始环顾四周。
  眼前这个充满年代感的厕所装修,让他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记忆里医院厕所似乎就是这样的,甚至还没有隔间门。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隔间门的材质和颜色跟厕所原本的白色瓷砖略显不匹配,像是后安装上去的。
  洗手池前的镜子边缘裂了一个角,不算亮的灯头上往下照,把他的脸都照得有些可怕。
  林深迈步走出厕所,发现狭窄的水泥走廊里也是一片昏暗,头顶的灯有些接触不良地闪烁着,偶尔有人从自已面前匆匆走过。
  根据目之所及的景象,林深推断这应该不是门诊楼。
  顺着出厕所门的左手边看去,能看到大门口昏黄的光线斜斜地往里面照射,时间明显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门口位置有个护士台,两个年轻的小护士正缩在里面大口大口地吃饭,偶尔闲谈几句发出愉快的笑声。
  “出去看看。”
  林深扬了扬下巴,田松杰立刻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林深一步准备跨出大门,忽地感觉从头顶上往下刮来一阵风向奇怪的风,然后一个漆黑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听到的就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配合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田松杰下意识地抓住林深的手臂,把他往后一拽。
  两人定睛看去,身前的台阶上已经摔下来一个姿势扭曲,关节以不正常角度扭转穿着褪色病号服的人。
  “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的惊叫声在一秒钟后划破了眼前这一幕带来的死寂,靠近门口位置的人立刻慌乱起来。
  有的人往楼里跑了几步,还有好事的直接冲了出来,抬起头就往楼上看。
  原本还在说说笑笑吃饭的护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将饭盒往护士台下的桌子上一放,随便擦了擦嘴和手,赶紧冲了过来。
  林深带着田松杰默默地往侧边挪了两步。
  一个护士尝试着呼唤对方,另一个护士在简单检查之后又往护士台的方向跑,准备去打内线电话。
  “没救了……”林深低声呢喃了一句。
  光看关节和骨头翻转的角度和方向,这就不像是一个正常摔下来,还能够有救的人。
  他神色严峻地伸出脑袋,顺着楼层外檐往上看,只能看到一个敞开的窗户,其余再没有可疑的人物。
  等他再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摔下来那人的脑袋冲楼里的方向歪着,一只眼睛微张,鼻子和耳朵里都渗出血来。
  有人在林深附近倒吸了一口凉气,“……喂,那眼睛,你看到没?”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下一秒就转变为窃窃私语,但第一句话还是清晰落入了林深的耳中。
  眼睛?
  第445章 【1005】安平医院
  林深悄然又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从楼上摔下来的那人七窍中流出来的血,像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越流越多,越流越大。
  原本还在旁边蹲着的小护士,满脸严峻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抬着自已的两只手,也只能任由眼前的事情就这么发生。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出入口的附近,连之前一些好事的围观者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退开,只留下听不清的窃窃私语。
  不过也好在护士移动了自已的位置,林深才得以在调整了角度之后,看清楚刚才有人说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只微张的眼睛里,似乎能勉强看到两个收缩成黑点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出入口的方向。
  忽地,原本早就应该不动的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扭曲的笑容。
  周围突然爆发出几声惊叫,一半围观的人作鸟兽散。
  林深使劲闭了闭眼睛再仔细看去,那张逐渐灰败、失去生机的脸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只有张开的眼睛里依旧还有双瞳。
  小护士抱着双臂往林深这边走了几步,她一边搓着自已的胳膊,一边嘴巴里碎碎念叨着什么,朝里看了一眼。
  她似乎张嘴想要喊什么,但左右看了看围观的人没有完全散去,只得小跑几步拽了拽打内线电话的另一个小护士,低声询问了两句。
  她们的位置实在是离得有些远,林深只能看到两双带着不安的眸子转动着,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这种从她们眼中透露出来的恐惧很奇怪,有种不像是第一次见到的感觉,带着一种略显熟悉的忌讳,但又没有熟到可以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程度。
  那种感觉就像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了。
  只见另一个小护士说了两句之后,重新拿起电话,应了几句放下,这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人……会摔成这个样子吗?”田松杰盯着已经蔓延开的血泊,又疑惑地抬起头朝楼上看了两眼。
  林深摇摇头,走出眼前这栋楼。
  他也跟着抬起头往上看,低声道:“看楼层,也得看下落姿势,但至少我感觉按照这里的楼高不太可能摔下来把身体完全对折……以前的老医院也就这么几层楼,不太可能……”
  之前看见敞开着的那扇窗户,此刻已经关闭。
  林深眯了眯眼睛,又往后退了两步,试图看清楚里面是否有人在。
  “摔了也不会出这么多血吧?”
  田松杰绕着血泊的边缘走了一圈,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出入口附近能够正常通行的空间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仿佛这个人身体内所有的血液都流了出来,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个以自已尸体为中心的小池塘。
  “常理来说……不太可能,”林深收回视线,“刚开始鼻子耳朵里渗出一点血来的时候,感觉还算是属于正常范围,高空坠落导致内脏破裂而内出血,再怎么出也没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田松杰应声点了点头,正对着尸体的脸蹲了下来。
  而没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就从不远处被绿植遮挡的石砖小道里传来。
  林深循声转过头去看,只见带头的是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男人,佝偻着背,整个人看起来瘦削得如同干尸,面色黝黑表情严峻,快步朝着尸体的方向过来。
  而他身后跟着的人,就神色各异了。
  但那些人大都紧张又不安,有的人背着不知道装了什么旅行挎包,还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提着担架,更后面的人因为视野受限林深看不到。
  不过就这一眼,他就看出来这些人不属于这里。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被分隔得那么远,这一次要让他怎么融入这些人当中?
  更何况迎面走来的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工装,看上去像是一支殡葬队伍,然而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工装胸口的位置绣着“安平医院”四个大字,看来依旧还是属于医院管理的范围。
  林深低下头,看看自已白色的衬衫,瞬间觉得有些扎眼。
  “岑老师。”
  之前守在尸体边的那个小护士看到这一行人过来,避开血泊从楼里跑了出来。
  脸上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露出获救似的苦笑。
  被叫做岑老师的老人仰起头,往楼上快速扫了一眼,问道:“从哪儿掉下来的?”
  这个问题倒是把小护士问住了。
  她有些为难地搓搓手,像是有些怕岑老师一样抿着嘴摇了摇头,然后才轻声道:“那个……都是吃饭时间嘛,我们在护士站后面吃饭呢,看不到……”
  岑老师闻言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过多表情,反倒是小护士有些站不住,无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问问他呗,说不定知道什么。”
  一声低沉带着不容置疑气场的声音,从岑老师身后的队伍里传来。
  站在前面的两三个人应声回过头往后看,而岑老师也在听到声音之后耳朵动了两下,慢慢转过自已有些僵硬的身体。
  队伍里的人瞬间像是训练有素的队员,默契地左右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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