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甚至没有等待阿尔再多犹豫一秒,舱门已经封闭,燃料箱轰鸣,舱体起航。
  “陛下没事就行。”阿尔垂下眼睫,一字一句给琉西回消息,“我这两天身体也不舒服,就先不过去了。”
  琉西的下一条讯息回得很慢,过了许久才回道:“他暂时没事了,过几天情况稳定就能回圣都。”
  阿尔关上光脑,身边医疗中心主任医雌瓦伦正微笑着向他递过一杯果汁,“阿尔殿下,久仰大名。”
  对于精神力疏导,阿尔其实并没有完全系统的研究,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感觉来使用,所以才会和琉西配合研究。瓦伦虽然是雌虫,但据说自己原来有三位高等级雄虫哥哥,又从进学校开始就在学习精神力疏导的研究,在这一事上并不比琉西了解的少。据勃特勒说,他与琉西原本都是厄瑞弥亚亲卫军中的医官,但厄瑞弥亚并不太喜欢他,因为瓦伦不够听话,总在劝他找个雄虫解决自己的精神海问题。
  后来厄瑞弥亚烦了,就把他打发到勃特勒手下去了。
  实际上,见到瓦伦后,阿尔很难想象他是会追在厄瑞弥亚屁股后面劝他找个雄虫解决问题的医官。
  因为瓦伦与阿尔之前见过的雌虫都不太一样,甚至与琉西也不同,他没有攻击性,性子温和,也没有兰波帝国过渡后雌虫对雄虫隐含的热烈,对待阿尔除了一些正常的尊重,没有任何区别对待,谈起的话题也都围绕着精神力,阿尔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不管其他雌虫口中的瓦伦是怎么样,阿尔还是选择自己重新去了解瓦伦,他们一路上相谈甚欢,直至到达战场。
  上一世阿尔随军出战过,但厄瑞弥亚不允许他上到第一线,他总是被放在最后方的坚固堡垒中,为精神海暴动的军雌们进行疏导。即便后来他要造厄瑞弥亚的反,那些军雌将领们也从未叫他亲眼见证任何一次杀戮。
  在雌虫们眼中,哪怕雄虫地位不再尊贵,但他们还是会被一丝血腥气吓坏的生物。
  这次事出紧急,勃特勒又欠他几次精神力疏导的交情,他坚持要去第一线,勃特勒还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于是阿尔见到了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战争场面。
  在给雄虫们看的视频和故事中,军雌与凶兽的搏斗不过是开着满荷弹药的机甲一顿狂轰,没有机甲的散兵稍微辛苦一些,需要开着飞行舱掩护机甲,火力也只有机甲的一半。但不管怎样,生命安全还是能得到坚硬外壳的保障。
  但阿尔见到的远不止这些,此刻的凶兽比猎兽场的凶兽高大起码十倍,阿尔法兽一脚下去竟能踏平一个小小的山包。它的血液是比毒腺更具腐蚀性的液体,只要舱体和机甲碰到一点,瞬间便开始朽化。其余的凶兽也非良善之辈,空域与地域的凶兽共同夹击,负伤或因驾驶机甲透支了精神力的军雌源源不断地往医疗仓送来,有的甚至还没送到瓦伦身边就已经没了气息。
  精神力暴动的军雌则是都被医雌们用特定的镣铐固定在传送带上,等待阿尔施救。阿尔顾不得伤不伤害自己,眼下他一对一的精神力疏导杯水车薪,他迅速用刀划开手腕,将血液流进瓦伦先前便准备好的调制安抚素里给军雌们灌下去。
  先保住他们的命,才有时间等待阿尔一个个来进行疏导。
  第一波凶兽潮被打退,虫族的营垒重新加固,阿尔与瓦伦等医雌也短暂地松了口气。
  阿尔主动问道,“你那个调制安抚素是什么?”
  “部队里没有雄虫,又不能看着精神海暴动了的军雌们直接去死,我们就研究了一种安抚素,能够短暂安抚住军雌的精神海,让他们撑到战争结束后去找雄虫进行疏导。”
  “安抚素是怎么调制的?”阿尔好奇,“用什么?”
  瓦伦却一哂,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是几种化学物质,”勃特勒从外面走进来,“当时监狱里关押着一些高等级的重罪雄虫,每个军区能分几只,我分到后就给了瓦伦他们做实验。”
  “从这些高等级罪雄的研究中我们发现他们的的血液、脑干和脊髓中有一些化学物质是最能起作用的,可以通过后天手段调配出来,只是效果远远不如直接使用雄虫,但聊胜于无。”瓦伦见勃特勒并不避讳这件事,也就开了口,“后来这个安抚素推广到了各个军区,但是因为安抚素有一定的后遗症,所以我们也没固定名字,随便各个军区是否使用或者继续改良。”
  “什么后遗症?”
  “遗忘。”勃特勒叹了口气,“如果使用安抚素后不及时获得雄虫的精神力疏导,他们即使侥幸活下来,大多数也会丧失之前的记忆,之后的记忆力也受到影响。”
  “厄、虫皇陛下知道吗?”
  “我做实验之前没告诉他,研究出安抚素后他一定要追问,就还是说了。”勃特勒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你是雄虫,按道理这件事我不该告诉你,但是你既然愿意来战场帮助军雌,想来也能理解我们当初所作所为,我们也只是想多救下些军雌的性命。”
  第46章
  对于勃特勒在中部战区的做法,阿尔的第一反应的确有些悚然,但是要说完全不能理解却也不是,毕竟那些重罪雄虫的罪行曾在雄保中心作为对这些年轻单身雄虫们的警示反复播放,比如只为了好玩就割掉家中雌侍和雌奴们漂亮的翅膀、比如利用婚姻收纳雌虫们的财产后再把他们以一个很随便的理由打发去荒原边开垦、还有那些棍棒鞭子在雌虫们身上的虐打更是司空见惯,寻常到什么地步呢?阿尔的雄父是他们社交圈里数一数二的好脾气雄虫,但他也见过雄父只因为一点不如意就手拿长鞭当众抽打雌父们都模样,只是频率不如其他雌虫那么多罢了。
  雌虫付出尊严和忍耐,不过是希求一点维持生命继续的精神力疏导,但常常获得稀薄。
  所以雌虫要反叛,要夺权,要报复,要利用雄虫让自己活得更好,阿尔能够理解,也仅限于理解了。
  见阿尔沉默不语,瓦伦看向他,“殿下,你还是觉得我们做得不对吗?”
  “不,”阿尔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担心有一天我也会被送进研究室。”
  “不会的,”勃特勒大手一挥,“我们雌虫没有那么不讲道理,对于雄虫向来都是赏罚分明,殿下你这么体贴善良的雄虫,和那些罪雄完全不一样。”
  阿尔叹了口气,伸手抚向身前已注射过安抚素昏迷不醒的军雌的额头,用自己的精神力将之中的暴乱缓慢地梳理向通道,轻声道,“那只是因为我还很年轻,还没有学习要怎样对待雌虫,也还没有机会去实践。”
  “学习?”瓦伦好奇,“你们雄虫还会学习怎么对待雌虫?”
  阿尔反问:“你们不会学习怎么对待雄虫吗?”
  瓦伦若有所思,“那倒是从小学到大。”
  如何对待雄虫是旧兰波帝国时代贯穿雌虫一生的必修课。
  唯一宗旨就是:雄虫拥有掌握雌虫生死的精神力疏导能力,他们高贵又脆弱,不可忤逆,不能伤害。
  瓦伦身边跟着的副官好奇道,“那你们雄虫学的是要怎么对待雌虫?”
  “我们的课程里,雌虫是坚硬凶残又不讲道理的,一旦暴动起来能瞬间杀死数只雄虫,如果赤翼张开铠化,那雄虫更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阿尔目露忧伤,“所以我们需要学习的是要全面掌握雌虫,让雌虫看到我们就害怕,才能既给雌虫们进行精神力疏导,又不被雌虫们伤害。”
  他这话确实有些歪曲了课程的主旨,实际上课程不过是提醒他们雌虫的危险,以及将雄虫保护法的内容仔细地告诉了他们。而此刻阿尔将雄虫暴虐的做法尽数怪罪到了兰波帝国的课程里去,也不过是为了获得勃特勒他们一丁点的改观。
  他的说法果然奏效,一时间周边都寂静下来,留下勃特勒悠悠长长的一声叹息。
  阿尔点到为止,转移话题,“你们这个安抚素,陛下使用过吗?”
  “没有,”瓦伦摇头,“陛下说他绝不会找雄虫去求他们给自己疏导,所以打了安抚素后也大概率会死,与其这样死,不如多留一些清醒的时间在世上。”
  这话说得很有厄瑞弥亚的风采。
  只是阿尔听到他说“绝不会”三个字时还是挑了挑眉。
  看来万事无绝对。
  厄瑞弥亚的暴动稳定下来后,琉西大概也觉得自己先前发的消息太具有挑事感,后来又重新发了几条解释雄虫不过是伸手碰了碰陛下额头的动作,再后来甚至把那一段的监控都给他传过来了。
  监控里厄瑞弥亚翅翼已经张开,特制镣铐堪堪能将他固定在不伤人的程度,被架过来疏导的雄虫怕得直哭,边哭边被迫被雌虫把手按在已经失去意识的厄瑞弥亚额头,下意识开始疏导。但厄瑞弥亚并不老实,他的翅翼在极力挣脱桎梏时划伤了雄虫的脸和手臂,雄虫的血哗啦哗啦往下流,谁料厄瑞弥亚并未被雄虫的血安抚住,反而挣扎得更剧烈,也把身边的雄虫吓得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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