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他想办法让沈不弃更舒服一点,轻轻调整姿势、收拢手臂,形成一个足够温暖和稳定的庇护空间,让沈不弃能完全放松地靠在他的肩膀和胸口上。
他把自己倒是拾掇得很干净,衣服是全新的,人也洗过了,用的是沈未明最喜欢的那一款洗发水。
浑身上下都冒着冰凉微甜的薄荷味,像个人形自走空气清新剂。
沈不弃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那是洗发水。”
劫匪低头:“嗯?”
他盘膝坐着,把沈不弃整个护在胸口——动作轻柔慎重,不再能找得出半点毛躁冲动的掠夺和占有欲望,只有一种彻底沉淀的、深思熟虑后的刻骨珍视。
所以原则上来说也很难判断是不是陈弃。
毕竟目前唯一可以作为证据的、铃铎的记忆录像,里面那个野生哨兵根本消停不过五秒钟,实在不可能这么冷静和安生。
“洗发水。”沈不弃说,“你把泡泡涂得浑身都是了吗?”
劫匪:“……”
劫匪:“啊。”
……
怪不得他跑去危响、钻进大楼里抢人的时候,不论怎么使用过去学习的隐蔽技巧,都会有守卫耸着鼻子像猎犬一样死死咬着他。
劫匪低头,嗅了嗅自己同样用洗发水洗得干干净净的袖口。
他当时还以为是危响的侦查系统又进行了什么非常厉害的升级。
“那些人是哨兵。”
沈不弃深吸了口气,又因为这个有些鲁莽的决定,被过于浓烈的薄荷味呛得咳了半天——背后立刻有掌心的暖意覆上来,顺着他的脊背一遍遍仔细抚摸,不疾不徐,力道稳妥轻柔。
沈不弃伸手拨开,那只手也并不因此失落沮丧,又好兄弟似的拉着几条藤蔓,快速低声嘀咕了几句。
藤蔓们立刻齐心协力举起一片超大号叶片扇风。
沈不弃压制住咳意,平复呼吸,冷灰色的眼睛覆上层生理性的水光,眼尾微红。
“哨兵的五感灵敏,你这么闯进去……已经不是‘很明显’了,是举着一个‘快来找我’的薄荷闪光弹,在他们的感知里大摇大摆、横冲直撞。”
沈不弃说:“哪怕向导把绳子拽得再紧,哨兵也会忍不住冲上去扑你的。”
劫匪自然而然地轻轻缩了下脖子。
不像害怕,倒更像是两个太熟悉的搭档,一个因为过于野生,被另一个提醒、警告、教训的次数太多了,身体记住的某种已经接近本能的反应。
——至于他们脚边,那些藤蔓已经完全自顾自地沉浸式演起来了。
因为有了叶片,藤蔓能发挥的剧情远远胜过光溜溜的小触手,比如最近的那一对,就是一个威风凛凛、昂首挺胸,嫩嫩的藤蔓尖端卷着一小根树枝教鞭,用力敲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轻响,气势十足。
另一个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盘成一团,老老实实乖乖听训。
“啊。”劫匪笑了下,“它们演我。”
他握着沈不弃的手腕,温热粗糙的掌心烫着过分冰冷硌人的清瘦腕骨,指腹轻轻抚摸,治疗着手铐留下的痕迹。
灰眼睛微微动了动。
“哇,这个是在教战术动作呢。”劫匪伸手,轻轻戳了戳其中一条,立刻被沉浸模仿“猫猫教官”的那条藤蔓毫不客气地拨开。
那姿势充满了“别捣乱”的意味,显然是被过分不开窍的学生气得不轻——至于另一条,更是把陈弃当年的精髓演得出神入化:一会儿试图用末梢去勾引“猫猫教官”身上最翠绿的那枚叶片,被躲开后,又被旁边的红艳艳草莓吸引,擅自跑出“训练场”,跑去飞快摘了一大堆,殷勤地、笨拙地捧回来上贡。
“猫猫教官”被气得整条藤蔓都绷直了,完美复刻了沈未明被气得血压飙升的场景。
接着,大概是被气到忍无可忍了,“猫猫教官”猛地“跳”了起来,用叶片“啪”、“啪”地扇那条野生混蛋的脑袋。
野生混蛋藤蔓立刻抱头求饶,滚来滚去,但翻滚的轨迹却非常巧妙,不知不觉就包围了猫猫教官,得寸进尺地缠上去,讨好地蹭蹭,凑在叶片边上说悄悄话,被嫌弃地狠狠推开,又锲而不舍地贴上来……
不止是这一幕,稍远处的藤蔓还开辟了更多的“分剧场”。
比如「心软猫猫教官上当受骗记」。
一条戴着绒线帽、顶着黄色的枯叶毯子的藤蔓,扮演最初还带着几分天真、心软的“猫猫教官”,被“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所以超级沮丧”的野生混蛋蛊惑,犹豫着过去,小心翼翼靠近,试图用藤蔓尖尖轻轻碰一下对面的作为安慰。
然后被唰地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严严实实裹成一团。
比如「超不要脸野生混蛋占便宜记」。
看动作应该是格斗练习,两条藤蔓扭打在一起,难解难分,代表猫猫教官的那条不停辗转腾挪,显然在尽力试图凭借经验,施展出某种精妙的格斗技巧。
但因为过于纤细、单薄、力量悬殊,被毫无章法的野生混蛋完全靠体型耍赖,怎么推都推不开,纠缠卷成一团亲亲贴贴。
……再比如比如生了大气,怎么哄都哄不好的猫猫教官。
不论怎么讨好地蹭蹭、上贡草莓、捧来漂亮的小石头都没用,最后甚至猛地一甩,狠狠把野生藤蔓丢出去,自己愤怒地蜷成小球。
但也就是几秒,就被飞速跑回来的野生混蛋整个卷住,轻轻摇晃,奋力挣扎无果后,尖端开始泛起浅浅的粉色……
沈不弃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剧场”,灰眼睛依旧像是结了薄冰的静湖,没什么波动,只是被劫匪握在掌心的手指轻轻蜷了下。
立刻有几条软软的小藤蔓丢掉道具、放弃演戏,争先恐后地扑上来,用满是泥巴的藤蔓尖尖可怜巴巴地碰他的衣角。
“……”
沈不弃沉默地看着弄脏的衣角,抬手按了下眉心,仿佛在抵御某种熟悉的、过于久远的头痛:“……用了多少?”
他的声音很低,劫匪立刻“嗯?”了一声,沈不弃露出不信他听不懂的表情,抿了下唇角。
“洗发水。”沈不弃揪了揪一条藤蔓上顶着的小蘑菇,“还有剩吗?”
“啊……大概,一整瓶吧。”劫匪的语气很像他,像是每天、每天,无时无刻不看着他,注视着他,听着他说话,才会有的刻入骨髓的无意识模仿,“我知道向导鼻子没那么灵,就想……味道浓一点,再浓一点,你肯定也能闻到,说不定就……”
就能认出我。
哪怕变成这个倒霉样子,几乎和当初被你毫不犹豫消灭的「怪物」、「污浊」没什么区别了。
不敢来见你,不敢来找你。
但至少……还有这个味道,你曾经认可过、会靠近轻嗅的味道,闻到了,说不定就知道——
他的气息微微一顿,有暗色流淌的深琥珀色的瞳孔缩了缩。
沈不弃抬手,拨开了他的额发,看着他脸上的疤痕,灰眼睛还是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指尖慢慢抚摸过其中最深的那一条。
“下次。”沈不弃说,“不论你是谁——下次,你要想作为一块薄荷糖去执行任务,至少带点干扰剂。”
劫匪张了张口。
他什么也没说出,或许是因为这些话的语气太过熟悉,击中了某个尘封已久、屏障早已脆弱不堪的记忆气泡,又或许是……或许并没什么更复杂的原因了。
或许只是疯狂的想念淹没了所有声音和语言。
“好想你啊。”劫匪哑声说,“猫猫前辈。”
沈不弃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轻轻偏了下头,眨了下眼睛。
劫匪轻轻捧着他,仔细护着沈不弃只穿了件衬衫的脊背,用掌心的温度柔软熨帖着,他看起来很想好好摸摸这张脸,但不舍得,最后只是屏着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贵易碎的幻梦,极轻地、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鼻尖。
野生哨兵沙哑着嗓子小心地问:“想起我了吗?”
“没有。”沈不弃答得飞快,语气掺着点气人的茫然好奇,“你是谁?”
他的嗓音也哑,但添了懒倦,完全放松地软在这双手臂构建出的温热空间里,被捧着头颈,微微偏头,咬住了那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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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可怜]部长钓野人了!钓野人了!
亲亲亲[可怜][红心][红心][红心]!!!
第148章 “你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