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当然要骄傲,沈陷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他才不觉得解出一个几百年没人解出来的物理难题有什么可得意的。
但「有人发现了他会伤心」这种重大发现,应该被牢记,传颂,写进他的墓志铭。
那两片苍白的刻薄嘴唇,在说到“墓志铭”的第二个字的时候,就被用力抱紧肩膀,被滚烫的吻堵住。
好吧……好吧。
沈陷分出一点儿心神冷静地盘算……「有人亲他」,或许也值得记上一笔。
“行了,别这样……好吧,唔……唉,好吧——唔,嗯……”
天才惯常冷冰冰的语调,都被吻弄得甜软模糊了,这也有西里尔的责任——他又带了名字一大长串的美味冰淇淋,也有楚聿鸣的责任。
楚聿鸣带来了沈陷念念不忘的那条橘红色小毯子。
沈陷眯着眼睛,身体变成软绵绵的一滩,他倨傲地扬着下颌,苍白喉核在亲吻下微微颤动,泛起昳丽的红潮。
他被抱得太紧了,胸腔受压,不受控地“嗯”了一声,鼻息间溢出一点冰冰凉凉的微弱气流。
“别露出……这种表情。”沈陷摸了摸基兰的脸,他的手指依旧冰凉,在古怪地微微发着抖,似乎没那么容易摸得准了,“笨蛋基兰。”
他同意去医院还不行吗?
他不会因为“被强行抓去医院打疫苗”就应激到生个能吓死基兰的重病,浑浑噩噩高烧昏迷半个月,用二十张病危通知书作为报复了——基兰不该总是翻旧账,那时候他还小,还没有解决创伤应激障碍,他心里认为去医院就是要死的。
至于游轮……也没所谓,延后就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延后。
沈陷一直知道基兰是笨蛋,所以他也没指望基兰能做到他乱七八糟下达的任务。
他只是想说。
他只是想有一次这样的体验:听的人能认真地看着他,注视着他,好好地听他说完,然后毫不犹豫地抱着他,一口答应。
——到这儿就行了。
他想这么玩一下,被托着肋下举起来晃晃晃,半开玩笑地乱亲,乱蹭,贴在一块儿不撒手,原来亲吻和皮肤接触都不无聊。
他想蜷在某个舒服温暖的怀里,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和对方额头贴着额头一起笑个不停。
而不是每次他说点什么,对面就露出隐忍压抑、仿佛被强迫了的表情——沈陷其实一直想不通,他明明从没说过“不准反驳我”之类的话,也愿意听话改正,为什么不满意不告诉他?
为什么他的父亲和母亲,和别人的不一样?……他们爱过他吗?
如果不爱的话,是因为什么原因……总该有个原因吧?天才的头脑固执地不停转动,试图推理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逻辑答案。
是不是因为他不好?
是不是……乱糟糟的念头轻轻转了这么几圈,忽然被打断,沈陷咳嗽了几声,有什么甜腻的东西毫无防备地猝然涌上喉咙。
他下意识紧紧团成小球,藏进他的小毯子里。
车冲进医院,轮胎因为急刹而剧烈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
楚聿鸣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西里尔保证了它运行无阻——之前倚仗特权,赖着床位疗养享受、死不肯走的那位“贵族”,此刻大概就已经快要落地荒星了。
“你别哭。”
藏在毯子里的猫很冷静,被抱在怀里疯跑,自己用苍白的手指和手背抹鼻子里流出的东西:“如果又有稽查处的人抓你问话,你就这么说:之前我是在自杀。”
这又不是瞎话。
“你们制止了我的自杀。”沈陷说,“我有一点动摇,开始考虑改变计划,但我是个怪胎嘛。”
怪胎就是无法理解、无法预测,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的。
沈陷的声音很低:“要是我死了……”
基兰又开始在毯子外面失控地大喊大叫:“fallen!!!”
……愚蠢。
沈陷抿了下冰冷麻木的嘴唇,他有点感觉不到它们了,不过好像还可以说话。
沈陷也不是对“人文社科知识”毫不了解,被关在医院那段时间,他也看过乱七八糟的幼教读物,还分析了那几本书的油墨成分与上色水平的对应关系、给纸张的脆度和硬度做了个排名。
这个过程里,天才的大脑也难以避免地录入了一些无用的嘈杂信息。
比如怎么死而复生。
“你让我……饱饱睡一觉,替我换上新衣服,每天给我梳头发,洗脸,擦手。”
“每天准备好热牛奶和冰淇淋。”
沈陷嘟嘟囔囔:“然后亲我一口,有一天,我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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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亲亲亲[红心][红心][红心][可怜]有反转结局!猫幸福!!
第122章 坏结局(伪)
「‘有些人’, 可绝、对、不像他以为的自己那样好搞。」
——开始写日记的基兰·塞勒涅公爵在第三篇,就这么相当发愁、郁闷已极地,力透纸背地写道。
对, 说的就是fallen。
沈陷。
基兰死死抱着沈陷冲进医院,那会儿沈陷的状况其实已经十分危急——他的身体进入了急速恶化期, 迅速崩坏和衰弱,被轻轻放在平车上,苍白的指尖勉强勾了勾基兰的袖子, 眼睛里的酒红色模糊昏暗, 咕哝了句“别怕”就失去了意识。
前三个晚上, 基兰差不多成了个可怜透顶的、狼狈不堪的疯子。
他那儿也不肯去,拒绝睡觉,拒绝休息, 拒绝和任何不能告诉他“沈陷现在怎么样了”的人说话……他还揍了季凌升。
哪怕沈陷在那份长达1024页的电子遗书里,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的死亡原因。
沈陷认为,整件事和季凌升的关系其实并不大。
「我并不是为他跳上的舰队。」
沈陷用那种一贯的、总被人误会成“高高在上”的冷静腔调陈述事实:
「我只是在那段时间里, 对这场无聊透顶的生命, 彻底丧失了最后的一点兴趣。」
「而化身为宇宙中的一颗星辰,的确是我三岁时的256个愿望之一。(没错, 尽管五岁的我就知道了, 尸体只会成为宇宙垃圾飘来飘去给卫星和小飞船捣乱……但那又怎么样?谁在乎!)」
「那场完全不符合预测的能量潮汐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本来是想做个小小的、精妙的恶作剧:把我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基兰·阿斯特拉·塞勒涅在内的十个人。」
「同时,我还会模仿那种能叫人心碎欲绝的悲情文风写一封长信,复印成十份,让信托机构寄给每一个人。(我计划把手写的那份原稿恩赐给你,基兰, 记得感恩。)」
「如果计划成功,大概会有十个人在我的葬礼上面面相觑、莫名其妙、暴跳如雷……那场面一定非常有趣。」
「可惜,那片星际死海忽然发了疯,给我添了天大的麻烦,我把所有帮不上忙的愚蠢舰长、大副、二副……还有那些只会大喊大叫的废物船员赶去了防护舱,他们只需要乖乖躲着,别添乱!……我用不上他们。」
「真是可惜,我在清净空旷的驾驶舱里,独自一个,望着浩瀚的宇宙,惬意地等待生命进入真正的倒计时,才彻底想明白了这件事。」
「我用不上他们。」
「我不需要人陪伴,不需要人帮忙,不需要人待在我身边……」
「……对吧?」
「应该是对的,截止到目前,我依然找不到能推翻这个结论的有力证据(时间戳:03/09/8035 我住进可爱的星际监狱小单间的第五天)。」
「顺便一提,我爱上了这条小毯子,我用帮监狱升级整个囚犯管理系统的条件,轻轻松松就让狱警答应了,我可以把它带走:)。」
「再说一遍,我不需要陪伴,不需要愚蠢的、软弱的安慰,不需要热牛奶(即使它加了两块方糖、煮得又甜又香),不需要冰淇淋(尽管自从我上了舰以后,已经偷偷吃掉了十七个,我假装忘记了我发过的誓,虽然我的肠子好像因此被当成橡皮筋打了几百个死结再用力拉扯……该死,可我停不下来,它们真的很好吃,我当初不该放狠话的)。」
「……总之。」
「扯得有点太远了,我最近总这样,动不动就乱七八糟想一大堆有的没的,我认为这是辐射已经开始侵蚀我的大脑组织的早期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