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基兰“好好好”地答应,轻轻亲泛着青的眼睑。
沈陷封锁起来的记忆都被他搅乱了,原来抚摸早就有过,拥抱也是,当初它们都不无聊,少年时的沈陷倨傲地享受这一切理所当然的服务,蜷在基兰怀里,一边吃奶油爆米花一边看电影。
那时候的奶油爆米花,根本用不着他费力气自己动手去拿。
沈陷没有尝试过这么对待季凌升,他没有这种想法,没有任何驱动力,他站在落地窗前。
他想
他发觉自己有时候——有那么一次、两次吧。
好吧,可能是三次或者三百次。
他发现自己会想起七岁那年,他也是这么站在落地窗前,忽然被雪亮的灯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星际旅行、又咋呼又吵的基兰,开着神气的小飞艇一个炫酷的漂移甩尾突然出现,吵着让他打开窗户,然后一大堆半人马座特产的香甜牛奶味棉花云把他整个淹没……
他觉得这种时刻很难熬。
长大了、独自一个人面对着漆黑极夜很难熬。
脑子里同时转着“果然没人受得了他”和“香甜牛奶棉花云”的时刻很难熬。
看到季凌升那张很像基兰的脸说出那种话……很难熬。
哪怕他理智上知道那明明是季凌升。
不是基兰,可要是基兰也有一天被他搞得彻底烦了、崩溃了,真的说出这种话呢?他不正常,对吧?他从来都是个怪胎。
有那么几次,他几乎被窗外那过分静谧的黑暗诱惑,不明所以地想要打开窗子,迈出去。
死亡没什么可怕的,死亡对他而言,就像电脑关机,会有电脑怕关机吗?
沈陷承认他做了一些对身体很糟糕的事,用医生的话说是“慢性自杀”,但这不能怪他,他本来就不喜欢活着,活着很无聊,很无聊,他——
紧抿成一道苍白直线的嘴唇被亲吻分开。
基兰疯狂地吻他,用滚烫的脸颊反复磨蹭他冰凉的脸,把他整个裹进外套里,他们的胸口又像过去那样贴得很近了,基兰把快要冲破胸膛的心脏给他听,又握着他的手摸。
煮牛奶的小卡斯炉安静燃烧、噗噗冒泡,这次味道对了。
又香又甜。
在那种发烫的昏沉里,基兰狠狠反省:“混蛋基兰,喜欢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一直不说?看见你结婚就怂了,死缠烂打的劲哪去了?”
“结婚怎么了!就不能抢了吗?!”
“我就该找人把季凌升套上麻袋丢出去——反正他也觉得自己被‘囚禁’了,我这是救他!”
基兰语速又快又急,紧紧抱着沈陷:“然后我就化妆成他,在沙发上——不,在被窝里!半夜埋伏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嘿,然后咱们俩就一起泡澡、睡大觉、看一个星期的电影,去星际旅行也行!我要把你推进半人马座的牛奶棉花云……”
他这么乱七八糟地不停说着,又把煮好的牛奶小心晾凉,自己试了试温度,用当初沈陷最喜欢的那把漂亮的银色小勺子,一点一点舀着喂给沈陷喝。
“尝尝,尝尝,味道对吗?”
他得意又威风地宣布:“我后来还升级了几次配方呢!等回头,我们去我的星际农场……”
他愣住。
因为牛奶里掉进别的东西,越来越多,又苦又咸的液体混进去。
很难描述那一瞬间过分复杂和激烈的情绪,最先涌上来的是愤怒,灭顶的愤怒,恨不得杀人,然后是疼痛和慌乱不安,然后意识到这些都要控制住,要稳住,要稳。
沈陷……第一次学会不同的情感表达。
基兰收拢手臂,迟疑着,小心翼翼地用最轻最柔的声音叫他:“……fallen?”
“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
猫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执拗地大声强调:“牛奶不好喝!”
又苦又咸又涩!
“不好喝!”基兰立刻帮他谴责,“倒掉!我这就倒,我们重新煮一锅——”
那个好不容易放凉了一点、其实还是很烫的漂亮小锅立刻被猫抢走,死死抱在胸口,按着锅盖,苍白皮肤全被烫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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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亲亲亲[可怜][红心][红心][红心]!!!
第120章 你想办法
基兰差一点就变身惊恐起飞的老母鸡。
——这比喻也出自沈陷, 他才不是只会用晦涩难懂的星系黑洞、硅基生物打比方的怪胎!……好吧,他承认他的确更喜欢那种几乎没人愿意听的修辞,但那也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猫不怕烫, 用力抱着漂亮的牛奶小锅,紧紧抿着嘴唇, 酒红色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有好多水痕。
基兰控制不住地拼命想摸摸他。
好好摸,掌心的力道轻得不会吓到最聪明警惕、最凶的小猫。
他用一只手抚摸着苍白冰凉的脸,小心翼翼, 温声细语地哄着好猫把那个小破锅松开, 没关系, 丢掉也没关系,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不可能。”沈陷的声音很闷,还是又不高兴又凶, “明天就没了。”
这十年都是这样的。
因为他对自己的大脑删删改改,和季凌升在一起生活的记忆覆盖了之前的全部……能想起来的“证据”、“过往参考”、“相似场景”,也全都来自于这十年间的经历。
季凌升偶尔也会对他不错, 这种情况多半发生在他去请别的什么人吃饭以后。
季凌升也会走出那个平时恨不得住在里面的书房, 来客厅看一看他,站在阴影里看着他一瓶接一瓶地喝水一样喝掉那些酒。
会主动给他做吃的, 虽然那些东西他都不喜欢吃;会送他礼物, 虽然他自己明明也能买。
……
就比如那次,他去给楚聿鸣道歉。
沈陷按照季凌升期望的那样,请楚聿鸣吃了饭,送了花,楚聿鸣说了些动听的、妙趣横生的话,说实话挺有趣的。
要不是因为已婚,他差一点就忍不住笑了。
分手的时候, 楚聿鸣扛着那一大束能把人淹没的花,按照“他们家乡星球的习俗”,坚持彬彬有礼地行了单手拥抱和贴面礼,这是礼貌问题,季凌升总说希望他能学会尊重人。
沈陷照着做了。
楚聿鸣的家球真奇怪,要抱足足三分钟。
楚聿鸣还坚持送他回了家——这也很多此一举,明明他自己有交通工具,很符合身份的豪华飞艇,离开学校和研究所、正式接手沈氏集团后,那些人说他需要这个。
沈陷就买了,他对「正常人」的认知总是有限,永远也学不完,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照做。
不用再去纠结为什么。
不用再自讨苦吃,徒劳地、幼稚地、没完没了地寻找两个世界的逻辑交点。
反正也不会有人有那个耐心给他一点点解释,更不会有人一点一点教他,让他好好地走出自己那个格格不入的“家乡星球”,来出访“正常人”的世界的。
但楚聿鸣还是坚持,一定要温声提醒他:“您知道自己晕飞艇吗?”
沈陷那个时候其实不太高兴,他觉得楚聿鸣很多管闲事——季凌升经常和他坐飞艇,都没问过他这个问题,楚聿鸣不过是提前在餐厅门口迎接他,扶了他一把,紧紧抱着他,让他没有从几百米高的空中餐厅一头栽下去而已。
为什么就要提出这么越界的问题?
沈陷本来是想跳上飞艇就勒令发动机喷那个自作主张的alpha一脸烟的,可是他最终没这么做,就如季凌升一直所希望的那样。
他在改,在学习尊重人。
所以他被楚聿鸣彬彬有礼地拢着肩膀、托着手臂,温柔地引进了那辆老式轿车的车厢。
楚聿鸣带着他兜风。
和飞艇的感觉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差远了——天差地别。
毕竟本来就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跑,沈陷好奇地看着地上飞速倒退的世界……经过一片小猫尾巴草田的时候,他忍不住从车窗里探出头,把手伸出去,让那些柔软的奶油色花穗飞快地不停轻掠过指尖。
楚聿鸣当时看他的眼神很奇怪,简直就像电影里,那些捧着脸完全沉迷沦陷于小猫的怪家伙。
这世上的怪家伙明明就很多。
——扯远了,沈陷低头看着自己的怀里,他的小牛奶锅还是被混蛋基兰轻轻抢走了,换成了一件外套……好吧。
他勉为其难地抱着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