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哦。”迟灼打断他,“我还以为你说秋裤还有灰的蓝的和黑的。”
靳雪至抿了下唇,喉咙轻轻动了动。
迟灼看着他,有点头痛地叹气,又笑了笑,把人抱在怀里拿下巴轻轻蹭靳雪至的发顶:“行了大检察官,你知道,我拿你没办法。”
“我给你找了三百七十二个理由呢。”
迟灼轻轻捏他的手指头:“你是为我好对不对?我一辈子被迟家绑着,一辈子做窝囊废迟少,三天一被挤兑,五天一被暗杀。”
迟灼替他解释:“你看不下去了,你想帮我当断则断,这不是挺好吗?你看我现在。”
他现在不是很好吗?
靳雪至怎么看起来还是很难过。
迟灼后悔,肯定是两个人刚见面那会儿,他太凶太过分了:“好阿雪,我就是太久没见你了,胡乱发发脾气,说了混账话,你就当耳旁风……”
他故意把话说得黏糊糊,讨好卖乖,哄靳雪至从心事里出来,朝他笑一下,他甚至主动承认错误:迟灼把一个不倒翁沙袋从一堆衣服下面拖出来,上面粘了张纸,写着“靳雪至”。
靳雪至:“……”
“要是想笑话我请尽快。”迟灼故意板着脸,“限你三秒钟。”
靳雪至很给面子地轻轻笑了下。
迟灼也松了口气,跟着笑了,他帮靳雪至把睡衣的扣子系好,靳雪至自己的睡衣,现在穿着也空空荡荡了:“那几年……买的。”
“本来想不高兴的时候就揍两拳,踹两脚。”迟灼低着头,弯腰给他挽袖子,“后来——”
靳雪至按住肩膀“啊”了一声。
“……”迟灼难以理解地抬头:“没揍!”
靳检察官就这么办案吗??
这破玩意自从买来就没挨过揍,主要是用来陪迟灼喝酒、看迟灼熬夜、和迟灼一起看时政新闻痛骂那几个王八蛋议员的!
迟灼简直受不了靳雪至,气得戳他痒,靳雪至边躲边往他怀里靠,这次靳雪至真笑出来,清瘦脊背贴着他的胸腔轻震。
一点细细的酥痒,像是电流,顺着肋骨缝隙钻进心脏。
迟灼胸口像是破了个洞,又疼又酸又痒,他一遍遍摸靳雪至的头发,轻轻亲舒展开的、漂亮的灰眼睛。
他带着靳雪至想起他们过去是怎么在床上打滚的。
他紧紧抱着靳雪至,带靳雪至藏进被窝,靳雪至侧躺在他的胳膊上,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灰眼睛里漾着柔软的、干净得像水似的笑影……迟灼开始翻一些旧账。
比如靳雪至不理解“洗烘一体机”,非说迟灼把他的袜子变没了。
比如靳雪至一闹不过他就装睡。
靳雪至很擅长装睡,迟灼被他唬了好多次,以为靳大律师真的累到能玩着玩着就睡死过去……呸呸呸。
迟灼狠狠骂自己,又碰那个字。
晦气。
说到哪儿了?对,靳雪至很擅长装睡,连呼吸频率和睫毛都控制得很好,他每次都信以为真,以为靳雪至是累过头了。
等他轻手轻脚,把毯子盖在靳雪至身上……一转身,就准能听见背后得逞的轻笑。
那当然必不可能再放过靳雪至,迟灼扑回去,他们能这么闹半天——靳雪至嘴上不说,迟灼其实知道,靳雪至是想这么玩的。
靳雪至每次闹不过他,被他用毯子卷成猫卷,都不说话,安安静静抿着唇角,灰眼睛里亮晶晶。
“你说说,你骗我多少次。”迟灼翻旧账,“啊?靳大律师,靳大检查官,臭猫……”
他轻轻揪一揪靳雪至的耳朵,拿嘴唇碰碰靳雪至的睫毛,他愣了一下,他的一条胳膊还被靳雪至在怀里紧紧抱着……靳雪至。
靳雪至
迟灼轻声叫他:“阿雪?”
靳雪至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穿着旧睡衣,蜷缩着,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脸很苍白,眼睛闭得很紧,嘴角抿着一点乖到不行的弧度。
迟灼把手轻轻放在这张脸上,好冰,他轻轻碰靳雪至的嘴唇,稍微分开近乎透明的唇瓣,被寒气激得打了个哆嗦。
“笨猫。”迟灼贴着他的嘴唇,轻声抱怨,“乱跑去哪了啊……怎么冻成这样。”
迟灼打开自己的衣服,把靳雪至拢回自己胸口,他还是怀疑靳雪至骗他,毕竟这人前科累累,他摸了摸靳雪至的耳朵。
靳雪至要把他的胳膊抱麻了。
明明一条胳膊伤过,怎么还这么大力气,迟灼忍不住吐槽,他想去给靳雪至煮面的。
“笨猫,不吃饭了?松手。”
迟灼说:“松手……靳雪至。”
他轻声说:“靳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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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二更!
第36章 “我是在利用你。”
坏猫装睡的时间比过去久了。
本领也更高强, 一动不动,睫毛牢牢盖着眼睑,胸口静得像是不需要呼吸。
被他小心翼翼亲了一会儿……才像是稍微又有了点反应。
靳雪至慢慢张开眼睫, 灰眼睛里是半梦半醒的雾气,认出他的影子, 轻轻蹭他的手掌:“阿灼。”
迟灼摸他的后脑勺:“嗯,好猫,你听我说……”
靳雪至又在他掌心睡着。
……迟灼忍不住把这只病猫抱紧。
靳雪至总是喜欢装睡, 不想说的话、不想面对的情绪, 通通用装睡来逃避;想要被抱着的时候, 又用装睡来服软。
这些迟灼都知道。
迟灼替靳雪至找理由——这当然不是靳雪至狡猾。
是因为靳雪至太累了、靳雪至总是不好好睡觉,靳雪至十几年孤身一人,蹒跚着走过茫茫风雪路, 瘦削脊背挺得笔直,影子都不肯弯。
怎么能逼着这样一个人低下头示弱、剖白?
那和杀了靳雪至有什么区别。
……但不吃东西也不行啊。
迟灼只好这么抱着难得黏人的靳雪至,爬起来挪进厨房, 像抱着一团不肯分散的积雪云。
迟灼和靳雪至在那辆二手车里, 看见过这么一团云。
很离奇,灰蒙蒙地停在天边, 狂风也撕扯了, 炽阳也炙烤了,被其他的云挤来挤去,还是固执的一团……就那么说不通地一声不吭地不肯走地飘着。
直到深夜,痛痛快快狠狠下了一场暴雪,埋掉了一切。
才融化进月光不见了。
现在靳雪至就有云那么轻、那么单薄,迟灼都不敢太用力气,艰难地在厨房里挪动, 单手拧开煤气灶,单手煮水,单手下面条。
……
幸好瘦猫还知道馋。
迟灼把鸡蛋打下去,听见那一点蛋壳磕破的声音,靳雪至的睫毛就轻轻动了动。
抱着他胳膊的手没那么紧了。
“馋猫。”迟灼没忍住乐了,“饿了吧?松松手。”
他动了下胳膊,这次总算顺利把这只被封印的手抽出来,飞快把金黄的蛋液打散。
迟灼护着靳雪至,不让软绵绵的猫被蒸汽烫到,飞快下调料点香油,厨房很小,热腾腾的白汽里,他看见靳雪至的喉咙轻轻动了下。
“哇好香。”迟灼夸张地吸气,他用另一个小锅煎葱油,噼里啪啦响,“谁家猫一会儿要吃饭?”
他抄起锅盖挡炸开的油星,护着靳雪至的眼睛,故意逗靳雪至:“嗯?谁家的?”
靳雪至咬他。
迟灼憋着高兴,热气好像给靳雪至苍白的脸颊染上点血色,也可能是灯晃的:“不装睡了?”
“……没有。”靳雪至的声音带着一点鼻腔,湿漉漉的沙哑,像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猫,“睡着了。”
迟灼愣了下,摸摸他的后背:“做什么梦没有?”
靳雪至又不说话。
迟灼就跳过这个话题,舀了一勺汤吹到不烫。
他看着靳雪至的鼻尖轻轻耸动、喉咙也微弱地动,就忍不住高兴,自己试了试温度,把勺子凑到苍白的嘴唇边:“尝尝?”
好猫,好猫,还知道馋嘛,能吃饭身体就能养好。
靳雪至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凑近,碰了碰勺沿,迟灼眼睛忽然就不争气地发烫,努力把勺子捏稳。
……他还以为只有梦里才有机会在厨房喂靳大律师吃饭了。
靳雪至垂着睫毛,小口小口喝勺子里的汤,像只矜贵难养又娇气的猫,迟灼又趁机给他夹了一筷子煮得细软的面条、带着一点金灿灿的蛋花:“好猫,好猫,超级无敌大好猫。”
靳雪至被夸得迟疑了一下,乖乖张开嘴,被他把面条小心地塞进嘴里。
也都吃了。
迟灼故意亲他额头亲得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