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忽略了真相并不总是让人立刻喜欢。
谢抵霄记得他的小枕头信心满满的规划:先考试。
考下维修师资格证。
去开小修车铺。
锻炼,跑步,背书,继续考试。
开很威风的大修车铺,修大卡车、修小飞艇,那个时候他差不多就痊愈了,所以立刻去做客,他们要照一张合照。
……现在他们都没变成约好的样子。
谢抵霄想。
不能急。
把弄湿的枕头用火烤,是会坏的,要慢慢地暖,一点点烘干,轻轻拍打,在太阳下面晒得蓬松。
要等那个大修车铺的梦想,在这一片小小的、快要干涸的浅枫糖色湖水里再亮起来。
“你,的。”谢抵霄有些不满地动了下喉咙,回忆说话的方法,“你的……维修,很厉害。”
他这句话说的很差,但浅色的眼瞳微微睁大,像阳光跳进湖水,掠起一点极不起眼的粼粼波光。
谢抵霄说:“跳槽。”
俱乐部经理:“…………”
是不是过于直白了!!!
俱乐部经理给自己掐着人中,他当然惹不起谢总,可裴疏真发了疯也不行,于是他好心,帮裴疏给谢总解释——这是个乡下来的、高中毕业、坐过牢的e级alpha。
裴疏说的。
很木讷瑟缩,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离了裴疏就活不了。
裴疏说的。
所以裴疏把这个助理带在身边,免得被人欺负,经理解释,牧助理感激裴疏的照顾,对裴疏很忠心,可能不会轻易跳槽……
谢抵霄锈金色的义眼旋转着微微收缩。
经理的声音越来越小,干咽了下,闭上嘴。
谢抵霄颔首,他明白了,上面要他做金融世界的白手套,所以要按这里的规则:“小牧。”
经理连忙替牧川这个木头赔笑:“诶诶……”
“和我走。”谢抵霄说,他差不多想起怎么说话了,“你们俱乐部……暂时,就可以不解散。”
经理:“?!?”
什么时候说要解散了??
“好吗?”谢抵霄收回视线,轻轻扶着肋下,托起愣怔的小枕头,迎上浅枫糖色的眼睛,他开价了。
“帮我……维修。”
谢抵霄的咬字变清晰,声音依旧像是沙沙的、老旧的送话器:“我付工资。”
“陪我吃饭,锻炼。”
“晒太阳。”
谢抵霄找到一个好理由:“为了裴疏的事业。”
他可以晚一点,等小枕头晒太阳晒好了,再把碍眼的毒蛇丢去随便什么地方,垃圾星,或者深空。
牧川望着他,漂亮的眼睛慢慢睁大,有一点久违的光泽在那片浅枫糖色里流动,牧川似乎有一点想知道他是谁,睫毛轻轻颤了颤,眉心蹙起一点柔软的褶——那是些被冰封过久的,近乎本能的关切。
谢抵霄竖起湿透的衣领,遮住伤疤。
顺便把面包丢回去,他不吃这个了,他应该换衣服,然后带牧川去吃火锅。
“义眼不好用。”他低声问,“会不会修?”
牧川下意识轻轻点头,轻轻说了个“光路校准”,又立刻回过神似的闭紧了嘴,谢抵霄叫车,牵着他的手:“三色温传感器吗?我让他们装了……”
金属手指轻轻拢着冰凉的腕骨。
牧川的呼吸变得有一点快,柔软的眼睛微弱地亮了下,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有一肚子课要给绷带先生讲,但还是没有开口。
牧川又回头看裴疏,谢抵霄知道,不急,不催他。
树不能一下就连根拔走,哪怕是被栽种在了渗着毒汁的泥塘。
他轻轻地哄一棵小白杨,告诉牧川不必担心,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有自理能力,不会因为喝水呛死……他用车上的毯子裹住牧川。
上车的时候牧川也淋了一点雨,谢抵霄关上车门,他遮住发炎的后颈腺体了,没有沾水。
他给牧川轻轻擦头发,擦那一点缀在发梢的细小水珠,机械义肢在暖黄的灯光下发出轻微嗡鸣,牧川也用小毛巾帮他擦水。
谢抵霄问:“疼不疼?”他问牧川的腺体。
牧川轻轻眨了下眼睛,摇头,又把掌心轻轻贴在谢抵霄那些出院仓促,未愈渗血的疤痕上。
谢抵霄说:“不疼。”
他该去整容,回头再说。
谢抵霄握住牧川的手,帮他擦净那一点淡粉色的血水,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在暖风里陷入一点也不奇怪的安静。
雨还在下个不停,牧川的脸贴在车窗上,睁大眼睛看外面的世界,这很好。
谢抵霄想,这场雨还可以,并不那么烦。
先去医院给牧川做个系统的身体检查,他也去治疗舱躺几个小时,必须握着手——他们聊会儿天,然后换衣服,去吃饭。
他问牧川:“吃什么?”
牧川还是不太说话,但没关系,慢慢来,牧川仰起脸,被他轻轻抚摸那些擦干了的柔软头发,很难停下,他在梦里无数次这么做。
牧川无意识地轻轻蹭他的掌心,又固执地抬手,轻轻去摸他的伤疤。
他提出会把牧川的手弄脏,被漂亮的眼睛认真盯着,很严肃和不赞同,蹙起一点眉毛。
牧川望着他,抿得泛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他读出是在说“不脏”,下面是“会好吗”,他点头,保证会恢复如初。
他护着牧川颈后红肿的腺体,不让它被什么硬物碰到,或是被布料摩擦。
他也问小枕头:“会好的,是不是?”
他们这就去看医生,提早检查,提早治疗,提早预防。
他们好好地吃饭、好好地锻炼,好好地晒太阳,他可以听小牧老师讲一下午的课不犯困。
……会好,谢抵霄想,他看见了,和火锅店里如出一辙的温暖雾气。
看见弯成小小月牙的枫糖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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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if线写不动了[爆哭]明天发!
第25章 一些if线【无任何cp】
牧川提前一个月来了帝都。
因为资助他的哥哥说没见过大学, 想进去看,要他带着逛逛。
「……」
对这个打结算报告的间隙随口编出来借口,系统有一百句槽要吐:「是不是太随便了?」
「去玩玩嘛。」沈部长日理万机, 站没站相地靠着贵宾通道的玻璃幕墙,埋头噼里啪啦按小计算器, 「他们这里的大学搞职业化,和我们那差很多的。」
系统转了几个圈,看着这个仿佛没有私生活的事业批, 就算用回自己的身体数据, 它也没见过沈不弃穿西装之外的衣服……永远不变的部门标配高级衬衫, 狗血部logo领带夹,剪裁考究的西装妥帖包裹肩线,看起来随时还有十个紧急会议要开。
系统想了一会儿, 认为沈不弃的眼睛是航站楼穹顶同款的冰凉银灰色。
但也说不准,因为仅仅只是过了几秒钟,云层裂开, 阳光涌来, 那双眼睛就又变成懒洋洋甜滋滋的热蜂蜜了。
沈不弃算完了最后一个部门kpi。
小计算器滑进西装口袋,他稍微活动了下, 手指稍稍扯松领带, 露出冷白的侧颈。
系统:「……耍帅。」
「错。」沈部长好心科普,「职场健康管理第一条,勤活动,预防肩周炎,远离颈椎病。」
没听说吗?
隔壁世界线校对部员工因为太久对着电脑狂敲键盘,全员喜提腱鞘炎,工伤率已经到了40%, 额外支出也增加了足足三成。
没有肩膀脖子和腱鞘的系统听得有点紧张:「真,真的吗?」
沈部长笑眯眯,把吓到毛绒绒的系统摘到手心,指尖捻着轻轻揉捏,温声细语地保证系统一定是它们速死部最健康的崽。
他们正在帝都机场的航站楼里,等一趟即将落地的航班。
——本来不是这个安排。
沈不弃和系统有下一趟活,刚列了四米长的单子:一个生性凉薄的野心家,六亲不认,不择手段向上攀爬,连最亲近的人也是他的棋子和筹码,一路上割光了良心和血肉。
毫无难度。
沈不弃顺手代班了十来年,一直挺顺利,没什么岔子,这次是去收尾的。
野心家花了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了权力巅峰,完成了复仇,了结了一切过往恩怨。
这个来自速速送死部的系统说人家要死了。
系统:「…………」
什么叫它说的!
靳雪至就是要死了,还有他们部门的正式名字叫死期将至炮灰部……这事回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