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喜气洋洋的贺喜声和玩笑话, 那些刚打算回巢歇息的小妖小怪发出尖锐的惊恐叫声,惶恐间现出原型四处逃窜,龟缩到雷光无法到达的角落里, 更有甚者, 被吓得摊在原地, 雷声再一次汹涌的片刻干脆晕了过去。
长明城内的大街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那些悬挂着的红灯笼在暴风里飘摇,红布被卷起吹上天, 在一阵接着一阵的雷光里来回扭动。
剑光和雷光的比拼还在继续。
那道雷光声势不减,浩浩荡荡,一阵盖过一阵,不管不顾地继续猛劈向长明殿。
然而那道青碧剑光同样□□,丝毫不见衰退之意,汹涌的灵力持续暴涨,一道更比一道更具威力,将紫雷尽数挡了回去。
前后历经一个时辰,那雷光始终在那人手中讨不到好处,最后竟是意尽阑珊地自行消退了。
长明城霎时恢复了平静。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朝晖若隐若现,不过片刻,那道日光终究还是挣扎着蹦了出来。
那抹浓稠的漆黑夜色潮水一般褪去了。
今日,又是长明城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大街上不再热闹喧闹,而是死一般的岑寂。
长明外殿那些镇守的妖使和魔使终于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抱成一团的手臂,该收尾巴的收尾巴,该耳朵的收耳朵,该收翅膀的收了翅膀……
“这是城主的雷劫么?”有妖使醒过神来,不禁好奇。
“那肯定了,”有人回,“这么厉害的雷劫,除了城主还能是谁的?总不是温大人吧,他都那么老了……”
有人用敬慕的语气附和,“这还用问么?城主渡雷劫也这么游刃有余,太厉害了,我要追随城主大人一辈子!”
“你能别这么狗腿子么?”有人受不了地嫌弃道。
“我本来就是狗啊,汪汪汪……”
一场雷劫,将长明城里妖魔的心肠搅了个天翻地覆,各自陷入心有余悸的后怕里。
在授意之下,长明城开启了安抚元神的法阵,魂飞魄散的、屁滚尿流的、战战兢兢的全都被妖使魔使抓进了法阵里安定神魂。
不出多时,长明城里的安宁又一点一点地复苏。
唯有寝殿里的祝弥睡得不省人事、不知天昏地暗。
*
做完这些,闻人语回寝殿,中途却接到了来自的天玄宗的幻影阵法。
闻人语刚用灵力承接住,就看到张不凡愁眉苦脸地撑着膝盖,一看到他就两眼放光准备大倒苦水的模样。
“师弟啊——”
闻人语,“……”
察觉到闻人语马上要取消法阵的举动,张不凡赶忙哭着挽留,“师弟你不要走啊!你要是不理我,我也不想活了!”
闻人语被迫停下动作,“师兄,有什么事么?”
“师弟,你能不能回来帮我处理一个月的宗门事务啊,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已经有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合过眼了,”张不凡一把鼻涕一把泪,“掌门真不是人干的活啊,呜呜呜呜呜……”
闻人语:“……”
张不凡自顾自地哭了两句,稍显平静了些,终于想起关心一下他了,又问,“师弟,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成亲。”闻人语冷不丁地回一句。
“噢噢,这样啊,”张不凡漫不经心搓手,一息后,他从眼睛瞪得像天玄宗山门上的铜环,“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什么?!”张不凡惊掉下巴,“洛宁不是刚出发么?这么快就到了?”
闻人语眉头一皱,“不是他,他要来长明城?”
张不凡挠了挠自己的脑门,“他没说,我猜的。”
又问,“不是洛宁的话,是谁啊?我认识么?”
闻人语说了名字。
张不凡挠得更厉害了,“听着耳熟啊。”
闻人语沉默没有回答。
张不凡又沉思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大惊失色,“是你之前那个有婚约的男妻?他不是死了么?”
闻人语面不改色,“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
张不凡啊了两声,一脸狐疑地看着闻人语。
“你找我有什么事?”闻人语问他。
张不凡神色正经起来,“关于师妹的,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想和你商量一下。”
“前两日,傅云光突然回来了,他想带走师妹的魂魄。”
陆非池死后,尸身被放置在千年玉棺里,魂魄则被养在法器之中。天玄宗没有放弃为她寻求复生的机会。
闻人语当即回道,“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当场就拒绝了!”张不凡附和他,“但是傅云光说他有办法让师妹复生。”
“他不是疯了么?你听他的做什么,师姐现在魂魄十分虚弱,就算有复生之法,活过来难如登天。”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师妹她昨夜给我托梦,说让我放她走!”
闻人语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追问,“她还说了什么?”
张不凡龇牙,有些难为情,迟疑片刻后还是坦白,“她说看我做事就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刻上我的身替我料理宗门事务,所以愿意让傅云光一试。”
闻人语:“……”
“我倒是想啊,我都同意了,只是她做不到……”
“风险太大了,别听她的。”
“但是师妹都……”
“她一个死人,你理她做什么?”
张不凡愣愣回过神来,脸上干巴巴的,“师弟,你说话真难听。”
闻人语又无情地说,“还有傅云光,他要是愿意留在宗门做事就留下他,不愿意就把他当疯子赶走。”
张不凡傻眼了,更难听的话来了,师弟这是死人活人都不放过啊……
“你要是不忍心打,届时我亲自回一趟……”闻人语犹豫了一瞬,又改变了主意,“你找别人吧,我很忙。”
张不凡:“……”
“洛宁到哪儿了?他要来长明城做什么?”
“我看他走的宗门和长明之间的传送法阵,应该是快到了。”
闻人语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神情变化。
张不凡忽然感慨,“师弟,你心情不错啊,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闻人语:“……我走了。”
“诶诶诶!别啊!师弟,我要给你们送新婚大礼呢——”
张不凡话都没说完,人影就消失了。
闻人语转身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
寝殿内。
冬日将近午时明亮温暖的日光,被长明正殿的门户严严实实挡在外头,只有几缕格外温柔的光线侥幸地渗了进去,那几缕阳光一点点爬上床沿,却又被纱帐阻拦。
原本明亮的日光,变得比初春的第一抹风还要轻柔,在这一方小小的床帐之间静静浮游。
静谧,安宁。
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宁和里,祝弥缓缓睁开了眼睛,怔怔望着垂落下来的红纱幔。
喜庆到有些诡异。
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祝弥耳边顿时嗡地一声,昨夜影影绰绰的画面泥石流一样冲进他脑海里。
昏黄烛光下,红纱帐上倒影出两道交缠的身影,薄纱幔随着那两道身影轻晃,那隐秘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再一次在祝弥耳边想起来,一瞬间,他仿佛又闻到了肌肤相亲般暧昧的气味。
他试图将那些画面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然而那些画面搅成浆糊一样,乱作一团,黏黏糊糊地紧扒在他眼前。
至于是如何开始的,他全然不记得。
祝弥感觉气血冲上自己的额头,热得他耳朵都要烫熟了。
他躺在一片茫然里,长长地吐了两口气,才回过神来了。
……绝对、绝对不能在长明城待下去了!
祝弥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来,飞快给自己穿上了衣服,鬼鬼祟祟地从大门溜出去。
没有法阵,进入自如。
很好。
祝弥小跑了片刻,发现自己忘记带上包裹里,又紧急掉头冲了回去。
跑到一半才想起来,闻人语带着他回来的时候压根就没带上他的包裹,他的鸟现在不知所踪、不知死活呢!
没办法了,祝弥继续往外冲。
闻人语没设法阵,也没有人看着他不让走,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跑路时机了!
祝弥越想,脚下越发健步如飞。
是的,虽然昨天他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但现在他哪里都不疼,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power!
祝弥吭哧吭哧地往外冲。
来的时候他睡着了,不知道长明殿有多大,这会儿顶着太阳狂奔,才知道意识到长明城简直大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