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恰好出现的“我们”缓和了阿西尔咄咄逼人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温柔”,手却在跟对方角力。
“我已经按步骤来了。”他说。
“哪里按步骤了?”比奇拉也在跟对方角力,也有可能是比赛谁先握住对方的手。
“我先送了礼物,”阿西尔侧过头,将义眼略凑近对方,“让你惊喜。”
比奇拉汗毛直立,吼:“那是你的眼球!不是礼物!也不是惊喜,完全就是惊吓!”
“我逐步增加了和你接触的机会,”阿西尔说,“给你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如果你是指我都说了对不起你还每时每刻板着脸跟在我身后的学生时代,那么对不起,我完全、一丁点、根本不觉得这与不错的印象有任何关联!”
“吻你的时候,你也默许了。”
“那是默许吗?那是没时间拒绝!”
“初吻……”
“你闭嘴!”
“初恋……”
“不许提这个!不许!”
“最近每天都一起睡……”
“我没有!”
“正在一起吃饭……”
“你根本没一起,只吃了几口就返祖了!比奇拉猛摇头,“不行不行!步骤不对!其他不对!各种都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阿西尔默然地盯着对方,似乎很长时间思考,也是在纠结什么,而后才道:“也不是不行。”
“什么也不是不行?”
“就是让你一次也不是不行。”
比奇拉突然安静了,片刻后突然再度猛摇头。
阿西尔随后主动放弃与比奇拉角力,起身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你很胆小。”他笃定道。
“你才胆小!”比奇拉吼。
阿西尔重新俯身凑近,骤停在几乎碰触到对方嘴唇的距离。
比奇拉警觉地向后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你为什么要躲?”阿西尔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对方深蓝色的眼睛,片刻后重新直起身,“不过就是个吻,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真无聊……!”
比奇拉的不满消失在对方的吻里,而他眼里只有对方双左右有细微颜色差异的绿眼睛。
这次很浅。只是轻轻掠过了他嘴唇的轮廓,简直如同挑衅,让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追逐……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突然出现的话语让比奇拉愣住,迅速抛开脑子里的旖念。
“什么?”他近乎失声。
“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单纯的想关心我的生活,想关心我。”
剥掉那些冠冕堂皇也可能是无关紧要的部分,这才是阿西尔真正在乎的部分。
“你最近一直在尽可能的关心我。”他说。
被拆穿的比奇拉瞪大了双眼。
“你在关心我的一举一动……”
比奇拉没让阿西尔说完,就揪住了对方的衣服前襟,将人拽了过来,堵住了对方的嘴,确定对方住口后才松开来,同时扼杀了心下的意犹未尽。
“这种蒙混过关的方式非常新颖。”阿西尔评价,“推荐经常使用。”
“……不是。”比奇拉讷讷地不自觉回道,眼睛却不敢去看对方。
“不是?”阿西尔疑惑。
“不是蒙混,是……”
比奇拉差点脱口而出:就是单纯想这么做。
这时候阿西尔的通讯终端却从旁边的置物台发出“嗡嗡”地震颤声,及时阻止了比奇拉。
阿西尔说了声“抱歉”,随即起身拿起终端,快步离开了餐厅。
比奇拉盯着对方的背影,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忙拿起面前的餐盘,把食物全部扒进嘴里,以此来平复自己心下的惊慌失措。
阿西尔很快结束了通讯,坐回原来的位置,他瞥了一眼比奇拉,似乎就被对方传染,也开始把食物飞快送进嘴里。
方才暧昧气氛突然消失,二人近乎同时放下餐盘,沉默地收拾妥当。
比奇拉想假装无事的逃进浴室时,却被阿西尔拦下。
“公事。”阿西尔一脸严肃的直入主题。
“很急吗?”比奇拉疑惑,“休假结束了?不会是又要出任务吧?”
阿西尔摇头:“队长说你还没有选择是退役,还是保留军籍。”
比奇拉骤松一口气,接着又紧张起来,防备地盯着对方。
“决定不了吗?”阿西尔问。
比奇拉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对方说。
“其实我更希望你退役。”
比奇拉沉默了几秒,突然不满地推开对方。
“多管闲事!谁要听你的?”他没好气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别挡着路,我要洗澡。”
“很危险。”阿西尔说。
“什么?”比奇拉一愣,“哪危险了?洗澡吗?什么时候洗澡这么高危了!?”
比奇拉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径直绕过对方,走进了浴室。
“你不退役的话,会很危险。”阿西尔跟了进去。
比奇拉“啊”了好大一声:“我又不离开寇司,怎么可能危险?”
阿西尔沉默下来,随后是明显的叹息。
就在比奇拉觉得阿西尔简直莫名其妙的时候,准备拨开他直接进浴室的时候,对方却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
“当初我想让你到队里来,是不想看你被外部条件限制发挥自己的才能。”阿西尔说,“现在队伍已经太过显眼,树敌也比想象得多。与队里有关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危险了,我不希望你被牵连。”
比奇拉既疑惑又惊讶地看着对方,甚至怀疑对方只是编个理由来劝说自己。
然而并不是。
“你说的那些话,其实并没有说错。”阿西尔盯着对方的眼神与他握住对方胳膊的力道同样沉重。
“什么?”就连比奇拉都已经忘记自己说过什么。
阿西尔突然沉默下来。但他的站姿依旧端正得堪称范本,一动不动地盯着比奇拉的眼神却显得麻木。
就像那天晚上闯入对方卧室,看见对方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地盯着新闻。
麻木之后盘踞的无声忏悔,足以让人心口陡然发沉。
“我对自己的能力太过,以至于演变成了自负。”阿西尔说,“之前遭遇的所有危险都是我自负造成的恶果,以后可能也是一样。但我希望,至少希望你不会再遭遇危险。”
他说到这里暂时安静下来,而后像下定决心般松开了抓着比奇拉胳膊的手的同时放弃了什么。
比奇拉突然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因为他看到同样的难过和悔恨,但是依旧麻木。
而可能早已经着迷,只是无法剔除畏惧,免得暴露自己的本性。
偶尔他会贪婪地盯着,如同任何窥见食物的动物。
只是人类理智尚存,会吞咽下自己的本能,留下克制。
原来不是等待步骤,是克制。
这是他第一次从自己思维里清醒的捕捉到这个词。
不是疯狂,不是歇斯底里,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小心翼翼的克制。
奇怪的分水岭抨击着此前的比奇拉。
他之前为什么忽然吻了阿西尔的答案,并不是站的距离了对方太近,太了解,或太不了解。
幼年时的初恋如同一个充满误会的玩笑,一笑置之即可。
少年时代结下的仇怨,早已经不知道如何分辨对错。
不知不觉间,至今为止享受对方单方面的示好与亲近,还是其他什么?
情欲在道德之内就是错误,情感则沦为无关紧要的陪衬。
与所谓身体与理智的自由本来自相矛盾。
比奇拉仿佛从此刻才想明白了这一点,可他又不敢确定此前的戛然而止就是这个原因。
他的胆小与歇斯底里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被某个会挖自己眼睛的疯子吓出来的。
对方于情于理都该对他负责,不是吗?
可同样对方完全有理由对他置之不理,甚至是施以同样的包袱,可对方并没有这样做。
比奇拉盯着对方,胃跟着扭了一下。
明明刚刚吃饱,另一种饥饿却是化解一切无聊思绪的利刃。
阿西尔的确做不到一些事,但是有一些他却能做到。
判断和决断几乎同时在他心下成形。
“你没事吧?”比奇拉不确定道。
“你滚吧。”阿西尔突然道。
“什么!?”比奇拉怪叫。
他从没听对方让自己滚过,向来只有自己让对方快滚。
“你真的没事吗?”
刚才是退役,后来就又是没头没尾的剖白,简直莫名其妙。
“你怎么突然说这么多奇怪的话……?”
比奇拉没能问完就被阿西尔打断。
“快滚!”他说,“以后别来了。”
“啊?!”比奇拉抢先一步抓住对方胳膊,“你他妈说什么鬼话?”
让滚他就滚,那就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