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谢琅与谢惜朝极力做保,才免了她那一次牢狱之灾。
后续自然是上供了一堆高品质珍珠,权当交保护费了。
值得一提的是,沈元惜最不看好的马贝半面珍珠竟然在京中掀起了一阵珍珠面妆风潮,帝后商议许久,规定只有内外命妇才可画珍珠妆。
这一规定大大遏制了沈元惜的马贝珍珠销路,但好在半珠亦适用于镶嵌,可以作为戒面、珠花等放在首饰铺子里销售。
沈元惜厌恶霸道的皇权,却又不得不屈服。
无人知晓,她正坐着的这辆狭小马车中,藏着整个商队最值钱的东西。
一套七宝镶珠掐丝顶冠,冠冕上的顶珠足有葡萄大小,没有任何瑕疵,目前所有的镶嵌技术都不能保证完全不损坏珍珠。
因此沈元惜做了个小设计,将珍珠作为口衔珠,放在花冠最中心的金雕瑞兽口中,参考了石狮口衔绣球的原理,低温锻金,以确保不伤到珍珠。
整套顶冠所用黄金质地极软,指甲就能轻易在上面留下划痕。
这套冠冕被沈元惜用棉花垫着放在了木箱中,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这件她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作品放在玻璃展示柜中。
也不知千年后,能不能作为文物实现。
木轮车子在沙漠中摇摇晃晃,稍慢一会儿,车轮便浅浅陷在黄沙中。
谢惜朝坐在马车向前延伸的隔板上,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能看到的只有雾蒙蒙的前路与细长的赶路队伍。
沙尘暴天气,路途可见度极低。
队伍最前方的头车再次停了下来,肤色黝黑的向导迈着大步跑过来,请示沈元惜,是否要原地停下驻扎,修整两日。
沈元惜看着赶了不知多少日路、面如菜色的商队众人,点头应了。
商队原地驻扎,因准备多修整两日,众人用麻绳粗布搭建了临时营寨,还取了木柴升起篝火,以便夜间围坐取暖。
沙漠是昼夜温差极大的地方,稍不留神就容易风寒,沈元惜给队伍里所有人备了棉被,晚间众人围在几堆篝火周围,望着炉中咕嘟冒泡的滚水。
茶叶带的足够,但实在讲究不起来,沈元惜抓了一把君山银针洒进茶炉,抬头突然对上谢惜朝那双晶亮的眸子。
小茶炉边只有两个人,与不远处围炉煮茶的众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萧瑟。
“看我做什么?”沈元惜问他。
“好看。”
“赶路这么久,哪个不是一脸憔悴样,能好看到哪去。”虽是这么说着,沈元惜却勾了勾唇。
“我给你那条红绳,还带着吗?”谢惜朝趁机问道。
沈元惜晃了晃腕子,示意他看。
谢惜朝又道:“我编了条新的,平安结,保平安的。”
“你还信这个?”沈元惜乐,“这种东西不都是小姑娘送给上战场的情郎的吗。”
“就因为我不上战场,所以没有人送我吗?”
谢惜朝目光直直盯着她,两双眼睛离得很近,从背后的角度看,两个人似乎在接吻。
谢惜朝垂下眼眸,向她贴近。
这一次,沈元惜没有后退。
两人贴得很近,即将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第54章
“姑娘!”
两人迅速分开, 沈元惜尴尬地咳了一声。
元宝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疑惑道:“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他们煮了龙眼银耳羹,特别甜!”
谢惜朝不爽:“我不是人吗?”
元宝挠头:“你和姑娘刚刚做什么呢?离得这么近,是不是想什么坏招?”
沈元惜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道:“不怪你, 去玩吧。”
说完这句话, 她俯身, 笑得几乎喘不过气。
谢惜朝和元宝两个原生古代人不明白她的笑点,满脸都是莫名其妙。
元宝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姑娘吃不吃龙眼银耳羹?加了好多冰糖呢!”
“好喝你就多喝几碗~”
沈元惜起身, 推着小丫头进了人堆, 一转身发现谢惜朝还坐在茶炉旁, 单手支着下巴, 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故意放轻脚步,借着营帐掩护绕到谢惜朝身后,猛地出声:“茶水烧干了没?”
谢惜朝没被她吓到, 闻言只是拎起壶柄, 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放在一旁晾着。
上好的君山银针茶汤清亮, 即便没有新鲜的井水煮,茶香依旧顺着微风弥漫进沈元惜鼻腔。
夜间,沙漠表面的温度越来越低,难得没有大风掀起尘烟, 众人都坐在帐外不肯进去休息。
沈元惜只铺了条麻毯, 躺在茶炉旁望着漫天繁星。
多得数不清, 亮的似雪点。
在工业发达的现代,她似乎从未见过这般场景, 加班到深夜回公寓的路上,抬起头永远是雾蒙蒙一片, 就连月亮,大部分时候也是被灰云遮住的。
大历的白天永远是湛蓝的,夜晚闪烁的星辉,也是星空投影灯所不能比的。
沈元惜脑海中思绪万千,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少年嗓音永远是清朗的,他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星示意她看:“那是昏星,昏星所在的地方是西,再往西北走,就是龟兹了。”
沈元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璀璨星群中果然有一颗亮得耀眼。
但有一双眼睛,比星辰还要亮。
“元惜,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真名。”谢惜朝突然道。
他鸦睫轻垂,深邃的五官在黑夜里看不出情绪。
沈元惜的像是突然被鸦羽轻轻扫了一下,痒痒的,又像是被人提了起来,有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微风一带就散了。
谢惜朝肯定道:“谢琅也知道。”
“不要什么什么都和他比,我现在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这你也要比吗?”
“如果我坐上那个位置,是不是也可以让你嫁给我?”谢惜朝问她。
沈元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转瞬即逝。
她没有回答谢惜朝这个问题,而是捡根木枝放在谢惜朝手中,而后握住他的手,在沙砾上描画。
“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我教你写。”她说。
谢惜朝什么都顾不上,似乎全身血液都集中在了两处,被她握着的手,以及胸腔里那颗炽热跳动的心。
心如擂鼓。
沈元惜自然察觉,但没有说什么,只轻声道:“仔细看,被沙砾埋了我可不会写第二遍。”
谢惜朝目光转向地面,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以黄沙为纸写下三个字。
天黑得瞧不真切,木枝划下的痕迹很快被周围流来的黄沙掩埋,但谢惜朝依旧知道了那三个字。
怪不得。
怪不得她听到沈氏钱庄时那么讶然,怪不得她听到他说生母沈氏时道了声真巧。
她没有骗谢惜朝,元惜是她真名,只是缺了姓氏而已。
谢惜朝正出神,突然听她说:“是不是查过我,什么都没有查到?”
谢惜朝没有否认。
沈元惜继续道:“出身采珠户,原本家境殷实,父母于一年多以前葬于南海,当地县官强纳其为妾未果。”
她简述着属于元喜的那一部分经历,也是谢惜朝能查得到的那一部分。
说完,她话锋一转,问道:“你听过借尸还魂吗?”
谢惜朝瞪大了眼睛。
“其实,我已经死了,借了元家小女的躯壳才得以重获新生。”
沈元惜看着谢惜朝的眼睛,自嘲道:“听起来很荒谬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谢惜朝连忙否认,却被打断。
“我也觉得很荒谬,大历朝从前在我眼里只是野史中未被证实的一个朝代,甚至有许多学者认为这个朝代是创作话本的人杜撰。”
“那你是什么人?”谢惜朝颤声问。
“我是千年后的人。”沈元惜答:“死了,魂魄跨越千年附在了元家小女的身上。”
“我知道我今日所说能颠覆许多人的认知,其实我也不信世上会有如此玄幻之事,但这种事确切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谢惜朝已经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但多智如他,迅速从这番话中察觉到了另一个讯息。
他问:“那谢琅……”
“他的来历与我相同,至于其他,就不得而知了。”沈元惜虽这么说,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千年后的人所能见识到的东西,不是大历人能比拟的,你输给他,不丢人。”
听到这话,谢惜朝心里多了些许安慰。
他从前败给谢琅,不是因为比不上,而是因为谢琅比他多活了一辈子。
可话虽如此,谢惜朝还是有些不服。
“眼下他虽入主东宫,但最终的赢家是谁犹未可知,你怎知我一定会输给他?”
沈元惜勾唇,哄道:“说得对,我们七皇子殿下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