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薄薄的一张宣纸拿在手里感受不到丝毫重量,纸上所书却重若千钧。
  第37章
  沈元惜站得腿有些酸, 准备告辞时,太子终于从纸页上收回注意力,语气极为自然:“孤尚有些不懂的,需要请教元姑娘, 咱们寻个僻静地方边品茗边聊?”
  司马昭之心, 沈元惜岂会不知。
  “好。”但沈元惜也不急着走。
  更何况这东宫她还是头一回来, 皇宫不敢乱逛, 东宫总得瞧一瞧,才不枉穿越这一回。
  太子走在最前头, 沈元惜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两步, 两人来到一处亭台。
  亭畔就是一池清水, 水面是许多沈元惜未曾见过的水生植物, 不时几尾锦鲤跃出水面,争相去衔荷叶下的蜻蜓。
  这可比元宅那被沈元惜拆了一半的池子强太多了,比程家的人工湖有过之而无不及, 胜在玲珑精巧。
  设计师的通病, 看到这种构思巧妙的建筑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太子却以为她没见过,清咳了两声,介绍道:“这是孤特意寻能工巧匠建造,与江南湖景无甚不同, 孤记得元姑娘是南边人吧?”
  沈元惜正在走神, 没有回答, 太子又喊了一声:“姑娘?”
  “啊,此处甚美, 尤其是池中莲花,从未见过。”沈元惜适时的露出惊羡的神情, 太子果然忍不住开屏:“这莲花,在大历可见不到。”
  自然见不到,这花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品种,沈元惜也是在景区看到,觉得这荷花半俗半雅的颜色很是稀奇,才回去查了资料。
  首饰加上如此花样,更是好看。
  但沈元惜不是来赏花的,她直白问道:“殿下于养珠一道尚有不懂之处,请讲。”
  “孤特意选的这一处,支走旁人,元姑娘还真是不懂得浪漫。”
  “浪漫是何物?”沈元惜只当不懂,太子也放弃了试探,索性略过这个话题,从袖中掏出宣纸铺开在石桌上,指向其中一处:“姑娘如何得知,在河贝壳内壁植入异物便能长出珍珠?”
  “民女年幼时,曾顽皮碾碎过珍珠,里面要么空出一小块,要么就是沙砾。”沈元惜眼皮不眨一下,编得有理有据:“那时民女便有猜测,河贝之所以会长出珍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有沙硕之类的东西进去了。至于那些空心的,或许便是河贝吃东西时卡在里面烂掉的。”
  她尽可能的用一个古人的理解角度讲述这件事,成效果然也并没有让她失望。
  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了下一个问题:“三年成珠,这又是从何处知晓?”
  “三年是最合适的时间,时间不到珍珠过于小,养久了河贝容易死,死一只臭一池子,怪难闻的。”沈元惜这次回答的简单粗暴且直接。
  “姑娘所书,只交代了河珠如何养殖,那海珠呢?”太子又问。
  沈元惜似是为难,几番思索着欲开口,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就连太子也看不明白了,到底是真怯懦,还是扮猪吃虎?
  无论怎样,对方也只是个小女子,太子从不对女子疾言厉色。
  他只抿了口放凉的茶水,温声宽慰:“姑娘放心说,若是害怕,孤便发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如此最好。”得了准话,沈元惜紧凝的眉头终于放松,低声道:“殿下不知,海贝不似河贝好养活,民女花大价钱买来金贝又包了水塘,结果半亩水塘不知多少金贝扔下去,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就这样,还因为不知何处得罪了河州寺丞家的公子,被投了毒药,最后只得了九颗珠子,都纳贡了。”
  “如此说来,这何公子着实可恨,此事孤会处理好。”这事贵妃交代过,太子早便抓了何寺丞的把柄,原本打算敲打敲打便就此揭过,如今却不打算敷衍了事了。
  但无论他怎样处置何家,都不需向任何人交代。
  “能收获九颗金珠,已经很厉害了。”太子轻笑着夸奖一句,不动声色的揭过这个话题。
  沈元惜看出他有心敷衍,不再紧追不放,举起茶杯轻轻一点:“那民女便以茶代酒,预祝太子殿下前路平坦、得偿所愿。”
  “原想祝姑娘财源滚滚,但以姑娘的本领,即便少了孤这一声祝福,也会日进斗金。”
  太子突然凑得很近,方寸的距离,极尽暧昧,沈元惜甚至能看到他长睫煽动。
  沈元惜默不作声的挪着矮凳后退,只听太子轻晒了一声,又道:“孤私心亦不想看姑娘觅得佳婿儿女绕膝,那便只好祝姑娘福寿绵长了。”
  从东宫告辞后,沈元惜带着一车珠宝,并不着急回去,而是直奔京中最有名的当铺,将一些于她无用的物件换成黄金。
  这其中便有一块开了窗但没切的翡翠,从开窗上看,颜色透紫,大概率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可开窗只有二指大点,整块原石却足足二百斤,大小堪比东洲屠户家的木墩子菜板。
  若是皮壳下尽是美玉,则价值万金。
  原本是想一并当了,但元宝舍不得,沈元惜索性将石头留了下来,准备运回临时别院,找上几位工匠给切开。
  虽说赌石碰不得,但免费的倒是可以玩一玩,即便切垮了也不亏钱。
  回到宅子后,沈元惜吩咐人将原石搬下来,动静大得连正在生闷气的朝夕也忍不住过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挪不动道了。
  只听他酸溜溜道:“这石头是蒲甘使节送来的,宫里大师鉴定过的稀世美玉,原本赏给了太子,没想到最后竟落到了你手里。”
  沈元惜震惊。
  蒲甘产玉,多翡翠。既敢送去邻国,就是断定平平无奇的皮壳下面藏着美玉。
  心底惊涛骇浪、面上淡定依旧的沈元惜矜持道:“神仙难断寸玉,即便是蒲甘的,也不能保证里面一定是好的。”
  “垮也垮不到哪去,这么好的东西,太子也当真舍得。”朝夕并未接她的凉水,语气冷飕飕的:“不过你也给了他养珠秘法,真若算账,也当是你亏了。”
  沈元惜亦没有理他,只是吩咐人去请几位师傅来切这块玉。
  古代没有切割机,用的还是最古老的线切,这一切,便从晌午切到了深夜。
  院子里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没有一个人犯困。断了两根麻线,切到三分之二处,最后一凿子下去,两百斤的石头便一分为二,裂成了两块。
  断裂面灰蒙蒙一片,沈元惜举着烛台上前泼了一瓢水,众人才看清。
  窗口一抹紫透进了深处,与另一道绿色色带各占半壁江山,无论是从种水还是颜色来看,都不似天然形成的。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酸洗注胶。
  沈元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虽然不太懂翡翠,但也知道这颜色和种水极为罕见。
  而且这么大一块,即便有些纹裂也无伤大雅,可以通过雕刻将有瑕疵的地方剔出来。
  无论是整体雕刻成摆件,还是切割成小块做玉坠饰品,都是能惊艳四座的存在。
  沈元惜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雕,在脑海里描摹着图样。
  吃水不忘挖井人,先雕一对儿玉盏送去东宫,剩余的便的都是她的了。
  一边想着,沈元惜一边吩咐人将两块玉抬进书房。她甚至等不到天亮,就着昏暗的烛光在切面上起稿。
  她画技极好,几乎没有笔误的时候,羊毫点出的花蕊比发丝还要细,下手却不曾停滞。只一刻钟的功夫,便绘完了一块玉璧切面。
  画完一副,沈元惜两指夹着毛笔思索片刻,用抹布沾水擦掉了桃花部分,改成了差不多的梨花。
  倒不是不满意,而是桃花蕊太细了,在没有电磨机的情况下雕这么精细的花蕊失败率极高。
  沈元惜不喜欢任何有风险事情,因此将桃花换成了相对来说不那么考验技法的梨花,效果也不至于相差甚远。
  另外,上次十二件定制已经交货,算算时日,该出新了。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次的信物,沈元惜前两日便开始想了,这翡翠来得正是时候,也免了她费心思避开市面上流行的纹样,每一块玉本就都是独一无二。
  从有想法,到付之实践,沈元惜用了不到一个礼拜。
  十二块未经雕刻的玉牌打磨抛光后,系上珍珠流苏,出现在了悦己阁的货架上。
  不肖多解释,人人便知元老版得了块好玉,悦己阁在京城一时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因太子上疏大兴养珠,力荐一女子担任监察使,元喜这个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消息传出的时候,满城哗然。反应快的人已经备上厚礼亲自到临时宅邸拜会,却出乎意料的吃了闭门羹。
  沈元惜的反应比他们更快。
  养珠一事由工部主理,监察使独立与六部之外,虽品阶不高,却是个有实权的职位。
  这个位置上能做的太多了,监察养珠这样的肥差,只要有心,送礼的人绝对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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