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雨落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近黄昏才稍缓些许,彻底放晴时,天已经黑得彻底。
付正来请示沈元惜:“姑娘,雨停了了,继续赶路还是原地修整一晚?”
他心里想的周到,是想原地休整一晚,沈元惜果然也考虑的周全,她语气镇定,听不出任何情绪:“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不便赶路,吃些干粮,原地休整一夜吧,只是要辛苦几位大哥挤马车睡了。”
付正心想,马车那么大,也配备了临时的被褥,他们这些粗人哪里算得上辛苦。
“姑娘也辛苦。”付正拱手,从最后一个马车后箱里取出肉干和冷得发硬的面饼送到沈元惜的马车里。
如今潮湿,四处寻不到干柴,想吃热食是不可能的事。
原以为沈元惜会挑剔,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接过干粮低声道了声谢。
付正心底有些震惊,他觉得这种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姐是吃不了这等苦的,沈元惜竟然没有丝毫抱怨。
是他小觑了这个都还没及笄的姑娘了。
第26章
几人啃着冷硬的干粮, 而后在马车里铺上棉褥睡了一夜,直到晨光熹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车帘照射在马车内,沈元惜揉了揉酸痛的肩颈,缓缓睁开双眼, 晃了晃身侧的小丫头:“宝宝醒醒, 要赶路了。”
元宝立即坐起来, 睡眼朦胧的开始替沈元惜束发, 时不时打个哈欠。
沈元惜一向觉浅,自然知晓她昨夜做了一宿的噩梦, 没睡醒。
“罢了, 褥子不收了, 你再睡会吧。”
元宝担忧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在看到沈元惜自己束发动作干净利落之后,放心的倒头就睡。
几乎是刚挽好发鬓,付正就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问道:“姑娘, 大抵还有十几里地到下一座城, 前面道路不大好走,是继续休整还是赶路?”
“赶路吧,积水一时半会下不去,在荒郊过夜太危险了。”沈元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泥土小道潮湿不堪, 等水彻底渗进土里, 只怕会寸步难行。
她毕竟是落后的农村长大的孩子,无论是经历还是阅历, 都比车队里几个年轻小伙子丰富得多。
付正赞同的看了沈元惜一眼,很显然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只是现在的路依旧不好走, 马车颠簸起伏,元宝刚睡着,就被车轮子陷进稀泥的动静吵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表情茫然。
沈元惜抬手将她发丝捋到耳后,语气温柔:“怎么不再睡会儿?没什么大事。”
“不睡了,这路也太难走了吧,一会颠一下,根本睡不着!”元宝瘪瘪嘴,爬起来收了被褥,坐到了沈元惜身侧。
好在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小问题,勉强算得上顺利。
沈元惜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马车突然停住了。
方才车轮陷进泥沼里,都没有停,沈元惜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
“姑娘,路边有个人。”付正皱眉,沈元惜掀开车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有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倒在路边,满身血污,看不出丝毫生气。
沈元惜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埋了吧,别让他曝尸荒野。”
说罢她就要下马车去看,为了防止埋到活人,想探一探鼻息。
凑近后,沈元惜才看清那人。
少年双眸紧闭,眼睫纤长,浓眉如墨,纵使满身满脸都是血污,依旧好看得惊心动魄。
沈元惜看他身上的血,心知这出血量是绝对活不成了,也懒得再伸手探了,刚要起身,“尸体”突然动了一下,抬手抓住了她的衣摆。
“姑娘!”付正吓得一激灵,连忙想上前去分开两人,被沈元惜眼神制止了。
少年睫毛微颤,张了张嘴,他说得是“救我”。
竟然还活着!
沈元惜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这少年身上虽然都是血,但衣物却基本完好,没有致命伤。
也就是说,这血是别人的。
她连忙掏出手绢替少年擦拭脸上的血迹,吩咐人把他扶上马车。
两碗糖水灌下去后,少年总算缓过劲来,换上付正丢给他的干净衣物,起身道了声谢。
沈元惜满腹疑问还未说出口,变故陡然发生。
几个拿着大砍刀的土匪突然从树林里钻出来,拦住了元家车队。
沈元惜透过单面车帘看到他们一伙带刀壮汉,心里慌得不行,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道:“几位,要钱好商量,但切莫伤及人命,小女奉旨入京,若是在这路上出了事,怕是不好收场。”
“老大,砍死咱们三个弟兄的那小子就在这车里,我刚才在山头亲眼看到他被人抬进去的!”匪徒并没有理会沈元惜,转身看向匪首。
匪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瞎了一只左眼,长得凶神恶煞。
元宝透过车帘看到外面的人,害怕得紧,小声道:“姑娘,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沈元惜意有所指的看眼闻声爬到马车的少年,眼神带着冷意。
土匪不是冲车队来的,他们要找的是这个少年。
沈元惜方才有一顺的色令智昏没错,但她不会昏到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赌上车队这么多人的性命。
少年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水灵灵的眸子直直看着她,低声哀求:“救救我,你想要什么报酬,我都答应。”
我见犹怜。
“好啊。”沈元惜勾唇轻笑。
就当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直接掀开车帘,把人踹了出去,冷声道:“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放我们走。”
“你!”少年跌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元惜。
沈元惜无奈摊了摊手,虽然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少年的脸,但是她向来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付正驾着马车绕过可怜巴巴坐在地上的少年,刚准备走,突然有人举刀拦住了马车。
沈元惜见状,皱起眉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谁说我们打算放你走了?”土匪狞笑着看向马车内,虽然隔着单向透光帘什么也看不到,但沈元惜依旧觉得那目光恶心。
“我大哥看上你了,跟我们回去做压寨夫人吧!”
沈元惜很想一花瓶砸出去,但她克制住了。
万一激怒了这些人,凭车队的三个车夫两个随侍根本打不过这群人。
沈元惜强忍着怒意,咬牙道:“劫御贡车队,你们有几个脑袋?”
“御贡,我还说我是钦差呢!”匪首睨了一眼车队,眼神不屑。
“看不到马车上的旗帜吗?”
“老子不识字!”
沈元惜快要被这群不知死活的无赖气笑了,她摆了摆手,索性破罐子破摔,“行啊,我跟你们走。”
一群土匪顿时喜形于色。
“姑娘!”付正和元宝同时开口,沈元惜抬手示意他们淡定,冷声道:“只是延误了宫里贵人的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大不了换个山头,大历那么大,老子就不信能被找到!”匪首轻哂,很是无所谓。
三辆马车很快被土匪控制住,沈元惜吩咐付正几人不许反抗,万事以性命为重。
一队人不得已只能被劫持着进了土匪窝。
沈元惜与被丢进马车的少年四目相对,少年“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幼稚。
沈元惜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她戳了戳少年的肩,不巧戳到了他的伤处,少年“嘶”了一声,怒目瞪向沈元惜。
不得不说,他长相真能算得上女娲毕设,好看到沈元惜一个女人都嫉妒的程度,却又完全没有阴柔之气,一双杏眼压住了微微上挑的眉毛的妖艳之意,格外清俊。
沈元惜看得入迷,就见少年突然红了眼眶,哀怨的瞪着沈元惜,那眼神好像再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元惜立时被迷的五迷三道,若非顾忌着男女大防,早想过去抱一抱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沈元惜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些,哪料到少年压根不吃她这套,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元惜对待长得好看的人向来很有耐心见少年不答,神色丝毫不见恼怒,自顾自说道:“我名元惜,是东洲珠商,你呢?怎么会得罪这些人,你家里人呢?”
她说的是元惜,不是元喜。
元宝只当她是被昨日那个客栈老板带偏了口音,并没有大惊小怪,自觉退到马车隔屏外。
沈元惜歪头看他,笑得人畜无害。
“你们女人都一个样,嘴里没一句实话!”少年哼唧道。
沈元惜可太冤了,她和少年才见了一面,怎么说的像她辜负了他似的。
虽然把人推下马车的确有些缺德,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任何人在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明哲保身吧?
“怎么,被女人欺负了?”沈元惜奇道:“你一个人砍死三个土匪,什么人欺负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