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伤,借陆家休整一夜,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些事。”沈元惜反问他:“郑大人不是在东洲吗,怎么到河东来了?”
  “河东城郊出了命案,在下来协助查案。”郑熹眼底带着疲倦,显然是一宿没休息。
  沈元惜突然有些心虚,状似在安抚元宵,“不经意”随口问了一句:“什么命案啊,竟还要从东洲调派人?”
  “一个逃犯,流放路上跑了,朝堂追捕了一月有余,昨日被发现已遇害,大抵是行凶不成被反杀了吧。”
  沈元惜回头看了陆浔一眼,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坦白:“那这案子,可能与我也有些关系。”
  “姑娘可是有什么线索?”郑熹惊诧,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余光瞥了眼沈元惜吊着的右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聊着,那边陆家大郎越发慌张,口不择言喊了句:“大人,草民冤枉啊!”
  话被打断,郑熹只得先处理陆家的事,坐到了刘伯搬来的凳子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何事?”
  “民女状告陆家长公子无故动手打人,按律法,当处以黥面之刑。”沈元惜怕陆大郎颠倒黑白,抢在他前头开口陈述。
  她吊着手臂,跪得板板正正,郑熹看不过去,吩咐人给拿了个软垫。
  “不行,不能黥面!”陆大夫人急了,连滚带爬挡在自家男人面前,就好像刚才揪着她头发打她的人不是他似的。
  沈元惜十八岁之前在农村见多了这种女人,只觉得可悲,没有丝毫同情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陆大郎那般欺软怕硬的人,但凡表现的硬气些,都不至于活得这么没有尊严。
  下一秒,陆沣一巴掌扇在妻子脸上,啐了一口,吼道:“疯妇,一个婢子而已,就是打了又能怎样?”
  他有恃无恐,挑衅的看向沈元惜,目光中掺杂着令人作呕的欲望。
  的确,贱籍之人的命不算命,不过元宵可不是寻常婢子。
  “她不是婢子,她只是在我家做工,并非贱籍。”沈元惜语气张扬,目视郑熹,“郑大人应当清楚,契书可都在官府存着呢。”
  “不错,元宵姑娘并非奴婢,随意打骂,当按律法论罪。”郑熹点头。
  这下轮到陆大郎着急了,慌不择路的指着沈元惜:“她也打我了,我也要状告她!”
  沈元惜笑了,奇道:“我打你了,你可有证据?”
  她下手极有分寸,这会子陆沣脸上的掌痕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加之他情绪激动,涨红了脸,根本看不出伤来。
  即便有伤痕也不打紧,正当防卫而已,何况沈元惜一个弱女子,还受了伤,力气也大不到哪去。
  真若验起伤来,总不会比元宵伤得重。
  想到元宵高肿的脸颊和渗血的唇角,沈元惜眸色暗了暗。
  郑熹也清楚陆家大郎在无理取闹,当即就要拍板定罪,却突然被打断。
  “慢着!”
  女使扶着陆老夫人姗姗来迟,衣着简朴的妇人一来就“扑通”跪倒在地上,那声音听得沈元惜一阵儿牙酸。
  “大人且慢,民妇原因给这位姑娘做出补偿,只求姑娘愿意谅解我儿!”
  主动撤状,也不是不行,郑熹颇为头疼的看向沈元惜,问她:“你和元宵姑娘,愿意原谅陆长公子吗?”
  “民女不愿。”沈元惜和元宵异口同声道。
  这还用问嘛。
  “只要姑娘撤状,想要什么补偿陆家都会给!”陆老夫人目光哀求,全然没了昨晚高高在上的姿态。
  陆浔插了一句,“儿子要先提醒母亲一句,现在分家了,亲兄弟明算账,大哥自己惹得祸事,我可不会替他担着。”
  毕竟大房没分到多少钱,万一不够,怕是又得找他要钱。
  “不要你的钱!”陆老夫人瞪了陆浔一眼,心知他与那元家女一丘之貉,若是让他出钱,说不定元家女会一口咬死了不肯撤状。
  陆老夫人只得咬牙切齿强装慈爱,“浔哥儿,你劝劝元家姑娘,这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元惜掩面低笑,看得陆浔眼皮一跳。
  只见她模仿着老夫人的语气,问:“浔哥儿,要说两句好听的求情吗?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撤状了呢~”
  老夫人眼睛一亮,示意陆浔快说。
  陆浔嘴角抽了抽,背过身掐了自己一把,僵硬道:“在下对姑娘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但现在不是时候吧。”
  沈元惜笑得招摇,对着陆老夫人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转而对郑熹道:“此事没得商量,他敢动我家里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无故掌掴他人致使容貌受损者,当处以黥面之刑,把他押回衙门,择日行刑。”
  “慢着,民妇还有事!”
  郑熹脸上已经渐渐显露出不耐烦,只得耐着性子问道:“还有什么事?”
  “民妇要状告次子陆浔,不孝!”陆老夫人变脸如翻书,竟是直接哭诉起来。
  “陆浔虐待老母,不敬兄长,我和沣哥儿这些年过得苦啊,陆浔领回来的女人根本不把民妇放在眼里,沣哥儿这才打了她的丫头,想给她点教训。”
  陆老夫人一早就听说过东洲的郑大人是个孝子,最见不得子女苛待年迈父母。
  但她这次可算是触到了郑熹的霉头。
  他对沈元惜求而不得,哪里容得下别人空口污她清白。
  “放肆!”
  郑熹突然暴怒,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沈元惜无声叹了口气,只听他道:“一起押回衙门待审!”
  “大人,冤枉啊!”
  郑熹不理会身后妇人的哭嚎,亲自扶起沈元惜,温声道:“劳驾姑娘,随在下一同去一趟,是为城郊命案一事。”
  陆浔支起耳朵就听到这句话,顿时不乐意了,强行挤到两人中间,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郑熹。
  沈元惜想骂人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陆浔自挂东南枝:“城郊的那具尸体,是我亲自埋的。”
  “哦?还有此事?”郑熹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会儿陆浔,语气不见起伏:“那劳驾陆老板,也随本官走一趟了。”
  两人针锋相对上,郑熹笑得人畜无害,低声吩咐衙内:“把他押上囚车。”
  第17章
  陆浔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沈元惜和郑熹在前面共乘一辆马车,他被关在囚车里,丢人不说,眼看着日头越来越烈,晒得人头晕眼花。
  而他身后的囚车里,关着的赫然是大房母子俩,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家犯事了呢。
  甭管这案子结果如何,陆家的铺子估计要亏损一段时日了。
  好在郑熹没有把他和沈元惜分开审,处理完陆家的鸡毛蒜皮事后,陆浔在审犯人的暗室里见到了沈元惜。
  元大姑娘坐在铺了软垫的凳子上,闲适的呷了口茶,见陆浔被押着过来,眼底满是戏谑,“陆二爷,囚车坐的开心吗?”
  让你嘴欠!
  “为了姑娘,在下甘之如饴。”陆浔语气诚恳。
  “油嘴滑舌。”沈元惜方才亲眼看了陆大郎脸上被刺字,心情甚好,笑眼弯弯对着郑熹和他身后的辅官道:“诸位大人请问吧,小女定知无不言。”
  副官斟酌道:“姑娘可是目睹了行凶?”
  “不是目睹,人是我杀的。”沈元惜低下头,语出惊人。
  元宵捂嘴,满脸惊诧:“姑娘?”
  “元姑娘慎言。”郑熹收敛笑意,皱起眉头问她:“你如何杀得了一个穷凶极恶的亡命徒?”
  “我用金簪戳瞎了他的眼睛,而后用匕首捅了几刀。”
  手段之残忍,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眼睛一疼,忍不住别开目光,不敢直视沈元惜。
  沈元惜“瑟缩”了一下,再抬起头时,淡然之色荡然无存,显露出恐惧,似是想起了行凶场面,眼角染上薄红。
  我见犹怜。
  陆浔看着沈元惜逼真的演技,嘴角一抽。若不是亲眼看着沈元惜补那几刀,他险些都信了她的鬼话。
  郑熹哪受得了沈元惜这样,当即转变攻势,对着陆浔问道:“陆先生方才说,尸体是你掩埋的?”
  “不错。”陆浔瞎话张口就来:“在下那时路过城郊,见元姑娘一身血坐在地上,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上前询问了两句,便主动帮忙掩埋了歹人的尸首。”
  “既是知道正当防卫,为何不报官,而是选择处理尸首?”郑熹狐疑的盯着陆浔,目光仿佛能把人看透。
  陆浔丝毫不显慌张,解释道:“在下略懂律法,清楚正当防卫失手杀人不会怎样,但元姑娘不晓得啊,她那时被吓坏了,一直哭着让在下不要报官。”
  “在下只好先把尸首埋了,省得再吓到元姑娘。”
  沈元惜极为配合,用手绢拭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
  “之后为何不报官?”郑熹再次厉声质问陆浔。
  “这就要怪官府的效率为何如此之高了,才不到十二个时辰,尸身就被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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