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裴序脚步不停,径直出了门。
  马车缓缓驶过街巷,车厢内点了清淡的梅香,温暖如春,与外间的寒凉隔绝成两个世界。孟令窈在裴序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纤指揪着他官袍的衣襟嘟囔,“渴……”
  裴序低应一声,单手环着她,另一只手取过小几上温着的茶壶,斟了半杯清茶,递到她唇边。孟令窈浅浅抿了一口,立刻别开脸,脸皱成一团,“烫……”
  裴序低头试了试温度,分明正好。正要哄她,一只微凉的手忽地抚上他面颊,醉眼朦胧地笑,“裴雁行,你生得真好看……”指尖划过他凌厉的眉骨,带着酒香的呼吸拂过他紧抿的唇。
  裴序眸色微暗,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问:“还渴吗?”
  孟令窈慢慢点头。
  裴序执杯含了口茶,俯身渡入她口中。
  “唔……”
  茶香混着酒气在唇齿间交融,孟令窈无力地攀着他肩头,石榴红的裙裾与绯色官袍缠在一处,分不清彼此,步摇上垂下的金穗随着她细微的颤抖轻轻晃动。
  直到察觉怀中人呼吸急促,裴序才艰难退开几分,指腹拭去她唇边水渍,声音暗哑,“窈窈……”
  醉得人事不清的孟令窈追着吻上来,贝齿轻轻啃咬他下唇,极不讲理。
  官袍领口被扯松,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怀中人眼前顿时一亮,张口便咬了上去,印下两行鲜明的齿痕,犹嫌不够似的,又伸出舌尖,若有似无地触碰。
  裴序呼吸一重,将人轻轻按回软垫,孟令窈不依,醉醺醺地往他怀里钻,“还要……”
  “乖,别闹。”他声音低沉得厉害,克制地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却被她反手十指相扣。石榴红的衣袖滑落至肘间,露出一段凝霜皓腕,他按捺不住,低头轻吻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玉石冰凉,紧贴着她发烫的肌肤。
  孟令窈又嘟囔着渴,眼尾泛着诱人的红。裴序无法,只得一口口渡茶与她,每次分离时都带出暧昧银丝。最后一口茶渡完,他流连不去。
  马车行至孟府门前,裴序已呼吸平稳,垂眸仔细整理好怀中人微乱的衣襟,将松脱的步摇重新簪好,连斗篷风帽都掖得严实,确认看不出任何异常,这才将人抱下马车。
  菘蓝扶着小姐回到闺阁,安顿她睡下后,快步去主院回话。
  “老爷,夫人,小姐已经安歇了。就是……就是在长公主府多饮了几杯,现下还醉着。”
  钟夫人点了点头,神色如常,“知道了,你们好生照料,夜里警醒些,备着醒酒汤和温水。”
  “是。”菘蓝应声退下。
  钟夫人打了个哈欠,朝内室走,“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明日还有好些事要忙。”
  孟砚站着没动,眉头紧锁,“你……不去看看窈窈?”
  “看什么?”钟夫人奇道,“人不是平安回来了么?菘蓝脸色瞧着也没什么不对劲,可见一切安好。”
  孟砚跺了跺脚,焦躁地在廊下转圈圈,“方才没听菘蓝说么?是裴序那小子送回来的!窈窈酒量不佳,又是被他送回来的!这深更半夜……”
  钟夫人闻言,反而笑了,轻轻拍了他一下,“他们俩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婚期就在眼前了。你有功夫操这个心,不如再好好想想,还有哪些嫁妆需要再添置打点,莫要委屈了女儿。”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裴少卿向来有分寸。”
  “分寸?什么分寸!”孟砚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我还不知道男人?当年我……”他话说到一半,瞥见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噎住。
  钟夫人斜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自顾自转身进了内室。孟砚在原地站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跟了进去。
  翌日,孟令窈醒来,除了有些宿醉后的口干,倒并无其他不适。刚用过早膳,便接到了周希文邀她去别院小聚的帖子。一去金陵几月,周希文自己也是大忙人,她们倒真是许久未见了。
  她当即更衣赴约。周希文常居的别院精巧别致更甚往昔。
  两人相见,自是欢喜。周希文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打趣道:“气色这般好,容色更胜以往。也不知是金陵的山水养人,还是……裴少卿养人?”
  孟令窈泰然自若,“是我日日不辍往脸上涂的那些香膏脂粉养人。”
  周希文闻言哈哈大笑。说笑间落了座,很快有侍从上前奉茶。孟令窈抬眼一看,是个面容俊美、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
  她接过茶盏,随口道:“这个……好似不是先前那个。”
  第105章 神仙不换 宜嫁娶,宜安床。……
  周希文神色抿了口茶, 淡声道:“那个不听话。”她指了指奉茶男子,“这个谈得一手好琴,可要听听?”
  孟令窈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那男子便安静地坐到一旁, 焚香净手, 奏了一曲。琴技确实高超, 指法娴熟, 音色清越。
  一曲终了, 孟令窈神情平静,并未有多少触动。周希文观她神色, 便知端倪,笑道:“前些日子京中都传遍了, 说你启程金陵那日, 裴少卿在渡口边弹了小半日的琴为你送行。想来,听过那样的琴声,这些寻常音律确实难以入耳了。”
  孟令窈摇摇头, 目光落在琴师身上, 语气平和,“他的琴艺高超, 堪称国手。不过, 琴为心声,到底还是要以情动人。空有登峰造极的技艺,而无真情实感倾注其中, 就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美则美矣,未能动人。”
  那琴师闻言,神色一僵,略有些无措地看向周希文。
  周希文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 漫不经心道:“你怕什么?我又不要你的真情。”
  男子霎时间仿佛安心了,眼底却又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周希文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孟令窈挑了下眉,“这个……我瞧着,也听话不了多久。”
  周希文拨弄着腕上的玛瑙珠子,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无妨,那就再换一个。”
  “你这日子,”孟令窈想了想,“可真是神仙都不换。”
  周希文笑了一下,道:“今日叫你来,便是想告诉你,情爱固然美妙,但人的活法多的是。我自然是盼着你与裴少卿白首相依,恩爱不移。可……”她顿了顿,声音沉静了几分,“可若是他日后有半分不好,让你受了委屈,离了他,咱们照样可以过得风生水起,逍遥自在。”
  “你放心。”孟令窈握住她的手,笑着道:“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更何况,还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正是!”周希文又想起一事,唇角翘了翘,“我听说谢家小姐已在金陵定了亲,可惜……往后,这京中便只有你我二人相互依靠了。”
  孟令窈闻言,不由失笑。
  相聚总觉短暂,临别时,周希文随意塞给她一个锦盒,瞧着轻飘飘的。
  “喏,拿着,好东西。”
  孟令窈接过,心中暗自嘀咕,以周希文的性子,别是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压箱底”之物。
  待上了马车,她打开一看,里面却不是预想中的画册,而是厚厚一叠地契,涉及京城、江南乃至蜀地好几处旺铺和田庄。
  最上面一张赫然是姑苏城内一处铺子。
  孟令窈眼中生出微澜。那是她预备着开第二家分号的地方。
  婚期前半月,京城春意渐浓,柳稍绽出新绿,十来位绣娘足绣了几个月的嫁衣远渡千里,送来了京城,一同来的还有谢家两姊妹。
  “令窈姐姐!”谢净秋提着裙摆雀跃上前,亲昵地挽住孟令窈的手臂,一双杏眼笑成了月牙,“我可求了祖父好久,才准我随姐姐一同来京城。你成婚这样的大事,我岂能错过!”
  孟令窈被她欢快的情绪感染,笑着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路上可还顺利?老太爷倒也放心让你出来。”
  “一路顺风顺水,好得不得了,”谢成玉答道:“祖父说她年纪也不小了,该出来见见世面,莫要总拘在金陵。正好也可去宫中陪静妃娘娘说说话。”
  “静妃娘娘见了你们,定然欢喜。”
  几人交谈间,婢女们已小心翼翼将箱笼里的嫁衣一一取出铺陈开。缓缓展开时,整个厅堂霎时间鸦雀无声。
  孟令窈先前在金陵见过嫁衣的雏形与绣样,已知其华美非凡,此刻仍是感到一阵目眩神迷,心口微滞。
  嫁衣以最上等的江南云锦为底,正红浓郁庄重,其上以真金白银线绣出百鸟朝凤的繁复纹样。裙摆处,一只金凤展翅欲飞,羽翼用了罕见的退晕技法,由赤金渐次过渡至嫣红。
  她伸手,碰了碰凤凰的眼眸,是两枚大小、色泽几乎完全一致的鸽血红宝石,即便在室内,依旧流光溢彩,仿佛下一刻便要活过来振翅高飞。
  可以想见,若在明媚日光或煌煌烛火下,该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瑰丽景象。
  “你们……费心了。”
  随行来的绣娘福了福身,不亢不卑道:“小姐言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非府上日日不断送来上等的绸缎、金银丝线、珍珠宝石,且样样要求极致,不容半分瑕疵,我等便是再有微末技艺,也绝做不出这般巧夺天工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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