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到底谁才是那个值得托付江山的继承人选呢?
  ……
  恒王自从昨晚进了宫就没回来。
  起初恒王妃还不以为然,想着也许是庆熙帝这一受伤,突然慈父心起,要和大儿子秉烛夜谈呢。
  但是今早就要去先农坛祭祀了,恒王的礼服还放在家里,总不能让他从宫里直接出发吧?
  天快亮的时候,恒王妃左思右想,还是指了个人进宫,去给恒王送衣服。
  结果那人很快抱着礼服回来了,脸色惨白,牙齿都在打战。
  “不好了王妃,宫里都说王爷……不知何故惹怒了陛下,已经被押入天牢,和安王作伴去了!”
  恒王妃都懵了,这是犯了多大的罪?
  难道王爷昨晚被召进宫,其实是去行刺的?
  ……就算你有这个心思,好歹也要提前和家里通个气啊!
  恒王妃赶紧又派人继续出去打探,知道了今日祭祀照常举行,只是主祭变成了裕王自己。
  她赶紧坐了马车赶到城门口,亲眼看见裕王一个人意气风发地坐在车辇上,那架势仿佛不是去祭天,而是去登基的。
  恒王妃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老三搞的鬼!
  她盯着裕王远去的背影小声诅咒:“……摔不死你!”
  ——然后裕王就真的摔断腿了。
  但恒王妃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恒王至今还音讯全无,生死不知。
  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手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砰地一声,荣成县主推门而入,直截了当问:“父王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宫里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恒王妃一脸焦急的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荣成县主眼底闪过一抹狠意,“八成是父王的心思已经被皇祖父察觉,所以先下手为强……母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否则你想想安王府是什么下场?”
  恒王妃脸色一白,慌张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不会的,你父王毕竟是陛下的长子,再说宫里还有贤妃娘娘……”
  荣成县主冷哼:“祖母不过一介深宫妇人,早就失了宠,还能指望上她什么?”
  恒王妃面露苦涩。
  一听说恒王出事,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给林贤妃传话——但如今执掌六宫的是高贵妃,她又怎么会让林贤妃有联通外界的机会?
  平时各个嫔妃宫里多少都有一些往家里传递消息的门路,高贵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们不瞎往宫里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行。
  但这次事关她本人名誉,高贵妃终于狠下心来,将整个后宫管理得如同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尤其是林贤妃和恒王母子,休想再和外界传递半分消息。
  “母妃,不能再等了。”荣成县主语气加重,催促她,“父王书房小门的钥匙在你手里对不对?赶紧给我,我要知道父王现在有哪些准备……”
  恒王妃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摇头,“给你干什么?那些……都是你大哥的。”
  荣成县主翻了个白眼,“大哥前几天就带着大嫂出城玩去了,等他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她性子急,不等恒王妃松口,自己开始在房里大肆翻找起来。
  终于被她在梳妆盒夹层里面找到了一把单独收藏起来的钥匙。
  荣成县主面露喜色,正要拿着出门,被恒王妃一把拉住。
  “你父王在宫里还没消息呢,你现在轻举妄动,不是要害他吗?”
  恒王妃苦口婆心劝她别冲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父子俩哪有隔夜仇?你皇祖父受了伤,脾气难免大了点,再等等,兴许过几天你父王就回来了。”
  荣成县主却不肯把钥匙还给她,“先放我这里保管,如果父王真的回来了,我再亲自交给他。”
  恒王妃没办法,只能一边派人继续往宫里打探消息,一边又让人赶紧出城去把世子找回来主持大局。
  假如恒王真的回不来了……陛下看在孙子孙女的份上,也能对恒王府网开一面吧?
  ……
  翌日,庆熙帝突然召集百官,重开朝会。
  休养了十天,他的左腿还是不能动弹,只能推着轮椅过来,再由四个小太监合力将他抬到龙椅上。
  “昨日裕王替朕去先农坛祭祀,半路遇袭受伤,仪式被迫终止,但春祭事关黎民社稷,未能完成,恐对上天不敬,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该如何补救啊?”
  有人提议:“不如另择吉日,重新祭祀?”
  有人反对:“不可。历年先农坛祭祀都是在仲春亥日,这是古礼,哪能说换日子就换日子的?”
  “那就改祭天坛,换一个名头,不就能换日子了?”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要请钦天监重新卜算……”
  “臣,钦天监监正姚启,有本启奏!”
  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中,平时在朝会上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姚监正朗声出列,行至大殿前列。
  事关祭祀,庆熙帝对姚监正的意见还是很看重的,和颜悦色地问:“姚卿想说什么?”
  姚监正:“微臣近日来夜观星象有异,特此上奏。”
  庆熙帝莫名紧张起来,“是什么异象?”
  难道这就是老大老三接连出事的原因?
  姚监正翻开奏本,清清嗓子道:“臣观荧惑星入太微垣,客星经天,尾扫织女,更有天仓星与天庾星交辉如结……”
  落在庆熙帝耳中:嗡嗡嗡……
  他强行打断:“能不能说点朕能听懂的?”
  姚监正抬起头,发现周围官员也是一脸鸭子听雷的呆滞模样。
  他心下轻嗤:让你们平时一个个都不通星象,没关系,至少还有人识货……
  姚监正清清嗓子,解释道:“彗扫织女,是说织女本司桑蚕,彗尾过处如天孙持帚。客星犯女主,嗣者承德之谶。而仓庾联珠,乃蚕丝贯天之古兆,二宿主藏帛,星如纺轮相绞,此等星象与先农坛祭祀终止或有关联。因此臣斗胆上奏,与其另择吉日,或另立名目,不如重启亲蚕礼,以桑蚕代稼穑,既合星象预示,又能安抚社稷。”
  “重启亲蚕礼?”礼部尚书脱口而出:“亲蚕礼历来由皇后主祭,如今后位空悬十余年,姚大人你打的什么主意?”
  要说后宫里哪个是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的,百官立刻就想到了高贵妃,七嘴八舌地反对起来。
  “不行不行。”
  “贵妃一无家世,二无子嗣,怎可堪为国母?”
  “再说高家……”
  姚监正不得不用更大的声音反驳回去:“谁说我要让贵妃主持了?”
  他看向庆熙帝,一脸正义凛然。
  “陛下,同安公主乃皇长女,又曾养在中宫多年,论名分论身份,她才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臣请圣谕:由同安公主重启亲蚕之礼,以安天下民心!”
  第129章
  三月初六, 吉巳日,青龙值神,宜祭祀。
  黎明时分, 青灰色的天光下, 浩荡绵长的仪仗队伍自安定门出发, 一路至北郊先蚕坛。
  蚕神嫘祖像端立于高台之上,缠枝莲纹铜香炉内青烟袅袅, 有淡淡的桑枝木调香气。
  同安公主身着青质五色纹翟衣,头戴十二翚冠,踏着稳定从容的步伐,缓缓行至前方。
  在她身后是两列共十二名辅佐祭祀流程的女官, 站在最前面的二人,赫然是本该站在下方外命妇队伍中的沈令月和燕宜。
  二人身穿绛色曲裾深衣,一人捧漆盘,一人持丝帛,低眉敛目, 神态庄严。
  卯时三刻, 礼官轻敲金磬, 向列队于下方的百官及命妇宣告仪式开始。
  同安公主带众人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
  沈令月上前,呈上漆盘中的桑酒。
  燕宜上前,奉上长一尺二丈,折成圭形的白素绢。
  同安公主将其敬献于嫘祖像前, 白绢悬挂于桑枝之上,寓意“丝帛垂天, 蚕神赐福”。
  她展开书于黄帛之上的祭文,朗声颂告:
  “皇女萧氏濯缨,敬告蚕神:
  惟神肇兴蚕织, 衣我烝民,万世永赖……敬以牲帛醴齐之仪,用伸祭告。尚享。”
  沈令月和燕宜带领女官们齐齐吟唱。
  “春蚕生,王母降,蚕月条桑,取彼斧斨……”
  同安公主手持金钩采下三条桑叶,下方命妇们依次跟从,再由蚕妇将桑叶切碎喂蚕。
  一时只听沙沙声响,是春天,是生机,是勃勃生发的希望。
  ……
  为了近距离欣赏自家夫人协助同安公主主持祭祀的风采,裴景翊不得不沾了一回弟弟的光,跟某位云骑尉一起混进了仪仗队伍前排。
  自从庆熙帝准了钦天监姚监正的奏折,答应重启亲蚕礼,并让同安公主主祭后,礼部,太常寺等相关衙门忙到飞起,又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大夜,终于修修改改做出了一份全新的祭祀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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