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云止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如默许一般。
乐康公主喜极而泣,大胆地拉住他的手,“云止……我不要公主府了,我们离开京城,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堪称惊世骇俗,也许父皇会震怒,也许母妃会骂她鬼迷心窍,但她此刻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要了。
她只要她的月亮。
云止终于抬起头,那双明润的无波无澜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他对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几不可察的微笑,轻声说:“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乐康公主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大的倚仗,她伸开双臂,以保护的姿态拦在云止身前,理直气壮地对裴景翊道:“裴大人,本宫和驸马的事情,就无需你们过问了吧?”
裴景翊沉默了一瞬,对乐康公主行了一个标准的臣下之礼。
“臣,谨奉教。”
……
走出药师殿,沈令月的脑子还是懵的。
她突然使劲拍了一下自己,“我真傻,真的。”
她的吃瓜小雷达居然没有探测到乐康公主和云止的恋情!
沈令月抱着燕宜的胳膊哀嚎:“谁能想到啊……那可是未来要当住持的大师啊……就连我都只敢口嗨几句……”
乐康公主,那个比兔子还胆小,面对高钰的骚扰都不敢反抗的小姑娘,竟然闷声干大事?!
沈令月抓狂地薅头发,“她也太勇了,装得也太好了,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满级宫斗选手……”
高钰死后她们几次偶遇乐康公主,她那镇定自若的态度,简直瞒过了所有人。
“其实高钰死了就死了,可偏偏云止又……”
沈令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算不算是先破了色戒,又破了杀戒?
乐康公主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和他在一起,真的能得到幸福吗?
燕宜见她一脸纠结挣扎,仿佛已经提前为乐看公主的未来而感到担忧,轻轻拍着沈令月的背安慰。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至少此刻对于乐康公主来说,她是得偿所愿,求得圆满了。”
……
“殿下,你今天的经文还没有抄完。”
云止语气温和:“今日事,今日毕。你在佛前发过愿,不可食言。”
乐康公主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扯着云止的衣角不肯松开,“那你留下来陪我抄完好不好?”
云止轻笑着摇头,“殿下,我也有我的功课。”
乐康公主略微不满地皱起鼻子,带了几分娇嗔,“你都要当我的驸马了,怎么还惦记着你那劳什子功课?”
“俗话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
云止仿佛对乐康公主开了句玩笑,成功将她逗笑了,也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放下。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那今天就是你最后一天撞钟了哦。等明天道路清理出来,你就随我一同下山,我们进宫去见父皇。”
“好,最后一天。”
……
“明天应该就能下山了吧?”
沈令月捧着一个玉米窝头小口小口啃着,哪怕今晚桌上并没有蘑菇做的菜,她也不敢碰了。
——万一云止疯了,把她们这些“知情人士”通通灭口了怎么办?
裴景淮大咧咧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心吧,不是都用银针试过了吗,没毒的。”
他刚要把菜送进嘴里,就收到沈令月的死亡视线:“我也不会为你守寡的。”
裴景淮:……
默默放下筷子,拿起窝头。
裴玉珍还在对着院子里那一筐蘑菇发愁,她现在不光恐肉,也恐蘑菇了。
一桌子人都没滋没味地吃着饭,盼着这难熬的日子快些过去。
裴景翊无意中转过头,看到后山那座孤悬的山峰上,似有滚滚浓烟升起,染红了半边天的晚霞,如血色泼洒弥漫。
沈令月注意到他视线有异,顺着望过去,不由瞪大眼睛。
“什么情况?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这么大的烟,不会很快就烧到她们这里来了吧?
啊啊啊云止还是决定灭口了吗?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电光火石间,裴景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是放火。”
“是舍身崖。”
……
沈令月她们放下筷子就往后山赶去。
等她们终于来到那所谓的“舍身崖”前,就看到半山腰被掏出的一个山洞,里面正不停地涌出浓烟,洞口处影影绰绰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云止!!!”
乐康公主跌跌撞撞爬上来,鬓发散乱,裙角沾满泥土,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疯了似的就要往前扑,被沈令月和燕宜拼命拉住。
“殿下,火随时都会烧过来的,你不能过去!”
乐康公主不停挣扎,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着:“云止,你出来,你别做傻事!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下山的!你这个大骗子!”
云止站在洞口,浓烟将他的面容逐渐吞噬,在一片灰色雾气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身后是足以灼痛皮肤的热浪,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对着乐康公主双手合十,深深一礼。
“殿下,小僧自知罪孽深重,无论佛祖降下何种惩罚,都由小僧一人承担,与殿下无关。”
乐康公主绝望地跪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面颊,又迅速被周围灼热的空气蒸发,在她皮肤上留下灼伤般的红痕。
好痛。
她全身都在痛,她的心好像被人紧紧捏住,在她身体里搅得血肉模糊。
“你出来……”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几乎发不出声音,“我求你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明明都答应她了,他说要跟她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火舌蔓延,已经舔舐上他的衣角。
云止的目光依旧悲悯而温柔,久久地凝望着她。
他慢慢向后退去,直到身影完全被大火吞没。
乐康公主仿佛听到耳边传来他的一声叹息。
“小僧云止,祈愿殿下长乐安康。”
她再也承受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
这场火烧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乐康公主醒来,不顾众人阻拦,执意要再上山为云止拣骨。
沈令月和燕宜怕她出事,叫上各自的夫君,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处舍身崖原就是寺中僧人火化之处,大火烧烬,洞壁内一片漆黑,隐约可见灰色痕迹遍布其中,也不知是不是其他往生的僧人残留下来的骨殖。
乐康公主在洞口前停下,转身对二人平静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我想和云止单独说几句话。”
她越是这样平静,沈令月就越觉得后背发凉,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殿下,你……你说完了就快点出来啊。”
乐康公主轻勾唇角,转身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完了完了,她不会是受刺激了吧?”
沈令月抱着燕宜的胳膊瑟瑟发抖,又害怕又心疼。
谁也没有想到云止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用自己的死来涤荡一切罪孽。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乐康公主从里面出来,两手空空。
沈令月眨眨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要拣骨吗?难道是……全都烧光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乐康公主突然打开紧攥的右手,“你们看。”
沈令月一瞬屏住呼吸,“这是……”
燕宜轻声道:“是舍利吗?”
乐康公主掌心里躺着一枚榛仁大小的灰白色石头,很圆润,在日光下仿佛有一层淡淡的珠光。
“我就知道他不会舍得丢下我的。”乐康公主自顾自说着,将这枚石头小心地装进荷包里。
等她回了宫,就找将作监最好的珠宝匠人做一个镶托,日日戴在身上。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她一样。
下了山,乐康公主又说要去收拾云止的遗物。
她态度很认真:“云止不是玉佛寺的僧人,他在这里没有同门,只有我能替他整理,到时候再交还给白龙寺的大师。”
沈令月挤出一个笑脸:“殿下说的对,您想做什么我们都行。”
在整理云止的衣箱时,乐康公主找到了藏在衣服下面的那支签。
沈令月好奇地凑过来,“这不是我们之前排队解签的那个竹签吗,他为什么要藏起来一支?”
乐康公主摩挲着签头上染了暗红色的数字,突然快步走出房间,去后面找到了空大师,请他解签。
“难怪昨天慧辰整理签筒的时候说少了一根签,还以为是掉到外面弄丢了。”
了空大师眯眼辨认了一会儿签头数字,花白的眉毛微微皱起,“怎么偏偏丢的是这一支?”
乐康公主紧张地问:“大师,此签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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