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晃了半天,一根竹签终于跳出来。
云止捡起来看了看,对沈令月轻轻点头。
“菩提树下悟真常,月映千江处处光。莫向外求珍宝现,灵山只在汝心堂。”
沈令月眨眨眼,脸上露出一分迷茫,“什么意思?”
云止双手合十:“施主,你是有慧根之人,无需拘泥于外物,心中通达,方得自在。”
沈令月听得脑瓜子嗡嗡响,当初法海是不是也说过许仙有慧根来着?
接下来不会就要劝她放弃俗世荣华富贵,遁入空门吧?
沈令月连忙后退一步,义正词严强调:“大师,我可没有什么慧根,我就是个俗人,我爱喝酒吃肉,爱金银珠宝……当然,我最爱的还是我家夫君!”
这句话极大取悦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裴景淮,双手抱臂,唇角高高扬起。
云止下山游历这些日子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香客,却很少有人能像面前这位女施主一般,将自己的“俗气”表达得坦坦荡荡。
他低头一笑,“红尘万丈,何处不是修行之地?此心安处,便是汝乡。”
沈令月:死去的高中政治课正在攻击我……
原来圣僧还是个唯心主义者?
她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问:“照大师的意思,只要我心里想着发财,就一定能发财对不对?”
云止默了默,无奈摇头,“施主非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沈令月高高兴兴地冲他拜了拜,转身回到裴景淮身边,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听见没有?大师说我一定能心想事成,以后咱们家赚钱就全靠我了。”
裴景淮乐得配合她,“好啊,只要你把我的月钱再涨上那么一点点,让我叫你财神奶奶都行。”
“哼,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小两口斗着嘴,手挽手从大殿另一侧走了出去,云止抬头看了一眼,像是朝着后殿去了。
今日的解签已经结束,大殿内再无旁人,只余香烟袅袅。
云止将竹签一一整理好放回签筒,用一块帕子仔细擦拭着香案。
平心静气,动作不疾不徐,这样日常的功课也是一种修行。
低垂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淡蓝色的绣鞋,径直走到他面前,越来越近。
云止的头垂得更低,轻声道:“今日不解签,施主明日请早。”
“就不能为我破例一回吗?”
乐康公主与他隔着一张香案的距离,定定看着他道。
云止抬起头,对上乐康公主微红的双眼,心中几不可察地轻叹。
他的眼神如古井般无悲无喜,“殿下天生尊贵,金枝玉叶,又有什么是您求不得的呢?”
乐康公主微微仰起头,倔强的姿态像一只青鸟,“佛家不是讲众生平等吗,大师为何口口声声唤我殿下?”
云止垂下眼睛,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施主说得对,是小僧着相了。”
乐康公主双手握住签筒,从云止面前夺过来,动作带上了一丝急切。
“倘若我今天非要强求呢?”
云止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年长的智者在纵容胡闹的孩子,“施主请便。”
他越是表现得这般淡然,乐康公主心里就越发煎熬。
白日里被惊马带翻的车驾,险些被高钰趁虚而入的后怕,此时齐齐涌上心头,让乐康公主晃动签筒的动作都带了几分发泄的意味,更加用力。
近百根竹签在签筒里上下摇晃,哗啦声响个不停,却迟迟没有一根签跳出来。
乐康公主用力摇晃签筒,却看也不看一眼,直直盯着云止的脸。
他全程眉眼低垂,似乎早已将她拒之千里之外。
她心中悲愤交加,突然将签筒用力往桌上一掼,转身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云止抬起头的一瞬间,恰好看到她眼角划过的一点水光,如朝露般转瞬即散。
啪嗒。
一根竹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
云止俯身捡起,盯着签头上的数字沉默了很久,眸中变幻不定,最终将这根签藏进袖中,转身离开。
……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中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突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沈令月一行人正在后山碑林闲逛,见天气不妙,连忙中止了行程,匆匆往回赶。
她们前脚刚进入大殿,外面瞬间下起倾盆大雨,滂沱如注,好像天上破了个口子,没命似的将雨水疯狂倾泻而下。
密密麻麻的雨丝连成一片,站在大殿向外看,山林间都罩上了一层淡白色的雾汽,朦胧又迷离。
……假如她们不是被困在山上的话,这一幕画面似乎还挺岁月静好。
燕宜轻轻蹙眉,对沈令月和裴景淮道:“雨天行山路多危险,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对面山壁传来大石块滚落下来的声音,一路压断了许多树枝,乒乒乓乓地坠入下方。
这要是刚好砸到她们的马车上……沈令月打了个寒颤,紧紧抱着燕宜的胳膊,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走了不走了,这也太危险了。”
裴景淮叫住一位僧人:“寺中可有多余的禅房,让我们过去休息一下。”
“有的,施主们请随我来。”
僧人将她们带去后山,沈令月越走越觉得这条路熟悉,指着前面说:“那不是乐康公主的院子吗?”
说话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男子的喧哗声响。
“什么破天,说下雨就下雨!”
“快去给小国舅烧几桶热水,若是他着凉受了风寒,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沈令月转过头,就见高钰一行人正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他的头发和衣裳都被急雨打湿,看起来颇为狼狈。
裴景淮上前,“小国舅不是回京城了吗,怎么又来玉佛寺了?”
高钰似乎没想到昌宁侯府的人还逗留在寺中,支吾了一下才道:“我这不是担心乐康妹妹的病情,特意回京城取了消肿化瘀的药膏,过来送给她的。”
裴景淮皱了下眉,低声提醒:“公主为贤妃娘娘祈福,清居寺中,你莫要扰了她的清静,更于名声有损。”
高钰见自己的谋划三番两次被裴景淮打断,一时也来了火气,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少管闲事!我和公主的婚事是板上钉钉,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高钰气势汹汹,直奔乐康公主的禅院。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乐康公主举着油纸伞走出来,眉眼冷凝。
“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吧。”
面对乐康公主,高钰立刻做出温柔小意的姿态,关心道:“乐康妹妹,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特意给你取了最好的药膏,来,我帮你涂上……”
“……高钰!”
乐康公主忍无可忍,鼓起勇气大喊他的名字,“你今天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就回宫禀告父皇,说你……你非礼我!”
沈令月在心里暗暗叫了声好。
对,就是这样,你可是公主啊。
高钰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文文静静像个小兔子似的乐康公主,竟然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是真闹到陛下面前,就大姐那个只顾自己的性格,肯定不会替他求情的。
思及此处,高钰立刻收起嬉皮笑脸,往后退了两步,“好好好,我不惹你生气就是了,你今天心情不好,改日,改日我寻了好玩的东西再来送你啊。”
高钰一挥手带上随从往外走,路过裴景淮时还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又对带路的小沙弥凶巴巴喊:“看什么看,快给小爷准备上房和热水,对了,再拿两壶好酒!”
小沙弥都快吓哭了,“施主,我们这里不让喝酒……”
待高钰走远,沈令月和燕宜赶紧上前,“殿下,你还好吧?”
“我没,没事。”
乐康公主眼睛红红的,好不容易发了一次脾气,反倒先把自己给气哭了。
沈令月看着都替她着急,这么一个软绵绵的小公主,要是没人护着,可太容易被欺负了。
侯府女眷都是贵客,僧人将她们安排在乐康公主隔壁的院子,都是差不多的布局,分正屋和东西厢房。
按照长幼尊卑,裴玉珍当仁不让地选了正房,燕宜去东厢房,裴景淮和沈令月去西厢房休息。
西厢房和乐康公主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沈令月折腾了大半天也累了,抱着裴景淮这个人肉靠枕,听着雨声美美睡了个下午觉。
醒来时外面雨声如瀑,不但没有变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沈令月走到窗边,刚推开一条缝,就被外面的狂风暴雨扑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眯起眼睛费力地向外看,隐隐约约看到一些白色的,鹌鹑蛋大小的半透明圆球,正在院子里噼里啪啦跳着舞。
“夫君你快来看。”沈令月回身招呼他,“外面好像下冰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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