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将里面的地契都交给孟婉茵,“以后这些田庄就辛苦夫人帮忙打理一二,每年的出息单独放在一处,将来留给兰猗和阿芝两个外甥女。”
  孟婉茵顿时觉得手里几张纸变得沉甸甸的。
  她试探着问:“小姑那边,不告诉她真相吗?”
  裴显想也不想地摇头。
  “告诉她,她就能知错悔改吗?不让她狠狠摔个跟头,她永远也不会有长进。”
  反正她在侯府吃喝不愁,也没有花钱的地方,这些陪嫁留在她手里也没用。
  就让裴玉珍以为华公子卷了她的钱逃跑,再也找不回来好了。
  孟婉茵小声叹了口气,借着房间昏暗遮掩,偷偷瞪了裴显一眼。
  ……本来管家就事多又烦,现在还要打理小姑的陪嫁田庄,简直烦上加烦!
  裴显却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探究地看向孟婉茵:“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孟婉茵勉强挤出个笑脸,“没什么,就是我怕自己管不好,将来要是让小姑发现了,又要说我的不是……”
  裴显忽然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她不会。”
  他认真地看着她,“从前都是我不好,只想着家和万事兴,很多时候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们随意欺负你了,婉茵,你相信我。”
  孟婉茵怔怔望着他,一时无言,只是尘封已久的心扉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恍惚间又回到了她进门不久,诊出身孕的时候。
  那一刻,他眼底迸发出的激动和喜悦,都还是真心的吧?
  她还能再相信他一次吗?
  孟婉茵任凭裴显拉着她的手,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声好。
  ……
  几天后。
  住在斜对门的莲嫂正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听见外面传来连绵不绝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她被吵得不行,气呼呼地丢下湿衣服,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大喊,“谁——”
  待看清对面正在疯狂拍门的是那个常来找华公子的贵妇人后,莲嫂立刻收住话头,声音弱了下去。
  裴玉珍停下拍门的动作,耐着性子问莲嫂:“你今早看见住在里面的公子出门了吗?”
  莲嫂眨巴眨巴眼:“你说华公子啊,他……他昨天不是搬走了吗?”
  “搬走了?!”裴玉珍声音蓦地抬高八度,尖锐刺耳:“不可能,他搬走怎么没告诉我?”
  裴玉珍气咻咻地冲到莲嫂面前,指尖快要怼到她脸上了,“你撒谎,你在骗我对不对?”
  莲嫂吓得不敢动弹是,生怕对方那保养得又尖又长的指甲划伤自己,连连摆手,“我没骗你啊,他真的是昨天搬走的,昨天来了好多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把东西都搬到车上拉走了……”
  第66章
  莲嫂战战兢兢递给裴玉珍一把锈迹斑斑的砍柴刀, 还在试图劝她。
  “夫人,你千万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啊, 不能随便动刀……”
  “少啰嗦, 就当我跟你买的不行吗!”
  裴玉珍往莲嫂身后的院子里丢了个银锞子, 一把抢过柴刀,冲到华公子院门前, 一下一下用力劈砍着。
  她从小养尊处优,便是跟着夫君外放那几年也是呼奴使婢,哪里干过这种重活?没几下便觉得虎口磨得生疼,心头怒火越发熊熊燃烧。
  “华铭, 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裴玉珍一边大喊,一边对着门闩方向胡乱劈砍。
  终于,老旧木条不堪重负,咔吧一声断裂, 紧闭的大门缓缓露出一道缝。
  裴玉珍一脚踹开, 握着柴刀气势汹汹冲进院中, 却被眼前一片空荡荡的狼藉震住。
  前几天这里还摆着石桌,墙角攀着茂密的爬藤,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
  如今却通通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泥泞的混乱的数个脚印, 被太阳晒干了水分,凝结成脏兮兮的泥巴块。
  她不死心地推开一扇扇门, 一间间房找过去。
  空的,空的,全是空的。
  房间里干干净净, 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怎么会这样……”
  裴玉珍慌了,使劲揉了几下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把她从这个噩梦中唤醒。
  莲嫂倚在自家门口,听着对面院子里乒乒乓乓,间或夹杂着女人发泄的尖叫,啧啧摇头。
  瞧着这位夫人穿金戴银,家世不凡的模样,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以为人家年轻俊俏的二十来岁公子哥儿和她是真心相爱?
  果然小白脸就是靠不住啊。
  莲嫂心中思忖:还是得给大女儿找个知根知底的婆家,要不明天去见见隔壁大嫂子的娘家侄儿?
  她正胡思乱想着女儿的终身大事,一抬头就见裴玉珍拎着柴刀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她眼睛通红,瞪着莲嫂,哑声质问:“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别的女人来找过他?”
  裴玉珍还不信华公子是卷钱跑路——她宁愿相信他是被别的女人勾走了,才会这般不告而别。
  见她手里还握着柴刀,一副要杀人的架势,莲嫂吓得连连后退。
  别的女人?
  她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那天敲门来打听“表哥”的小娘子,话到嘴边又突然改了口:“……没有啊,我没看到过。”
  那小娘子面善又大方,送她的绣帕现在还被大女儿爱不释手地日日带着,还是别给她添麻烦了。
  裴玉珍瞪着她:“真的?”
  莲嫂连连点头,“是真的,我每天都在院里洗衣服,对面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听见……”
  当啷一声,柴刀被裴玉珍丢到地上。
  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莲嫂心疼柴刀落地卷了刃,连忙捡起来收好,又拿起刚才裴玉珍丢过来的银锞子,追着她的背影:“夫人,你的钱——”
  裴玉珍充耳不闻,摇摇晃晃地走出巷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马车。
  莲嫂犹豫了下,把银锞子塞进怀里,嘟囔了句:“磨刀还得花钱呢。”
  ……
  裴玉珍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侯府的。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具躯壳,飘飘荡荡,听不见一路上丫鬟仆妇的问好,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园里。
  不,不可能的,华郎怎么会突然撇下她呢?她给了他那么多银子,他对她说过那么多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还说等这次叔叔的商队回来,就陪她回侯府,请母亲同意他们的婚事……
  裴玉珍蓦地抬起头。
  会不会是商队那边出了状况,所以华郎才会不告而别,连一封信都来不及给她留下?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不愿意连累她……
  裴玉珍站起身,抬腿就要去前院。
  她要去找哥哥,让哥哥出面帮华郎解决麻烦!
  没走两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女子气愤的咒骂。
  “死骗子太可恶了,居然拿假金子忽悠我!亏我还以为捡了大便宜!”
  ……好像是怀舟媳妇儿的声音?
  裴玉珍下意识地转了个方向,往声音传来那边靠近了几步,想要听得更多。
  她蹲下身,借着花木遮掩,看到不远处的沈令月和燕宜在说话。
  沈令月手里拿了个黄澄澄的金镯子,正拉着燕宜抱怨,“那人鬼鬼祟祟跟我说,说他捡到一包金首饰,怕被失主发现不敢去当铺出手,见我穿戴阔气,便想低价卖给我……”
  沈令月委屈巴巴,“我一时鬼迷心窍,又看这些首饰做工实在精美,就,就给了他五十两……结果回来用火一烧,全是假的!气死我了!”
  燕宜温言安慰:“现在骗子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无非是看准你天真单纯,未经世事,又故意把假首饰做的精巧绝伦,引你上钩。唉,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以后加倍小心就是了。”
  “嗯嗯,幸好我出门没带多少银子,跟他砍价砍到五十两……哼,就当是我给骗子提前烧纸了!”
  二人又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裴玉珍已经听不见了。
  假黄金,做工精致,骗子……
  她突然起身,顾不得是否会被发现,跌跌撞撞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沈令月一直没敢回头,直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才对燕宜眨眨眼,“小姑应该都听见了吧?”
  燕宜点点头,又不确定地问:“我刚才没说错词吧?”
  第一次“演戏”,还有点小紧张。
  “你可是我的燕燕学霸啊,要相信自己的记忆力!”沈令月竖起大拇指,“表情生动,语气自然,非常完美!”
  燕宜抿唇笑,“嗯,还要感谢我们沈大导演兼女主角的调教。”
  “当当当——”沈令月突然站起来,手握拳假装话筒,声情并茂,“下面我宣布,本届白兰花最佳女主角的获奖者是……沈令月!”
  她又转了个身,捂着嘴巴一脸惊讶,左右张望,“什么?是我吗?真的是我吗?天哪,我太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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