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很快来到后院,离老远就听到女子惊恐的尖叫,“别过来!”
  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紧接着一个老大夫狼狈不堪地跑出来。
  “殿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是公主府常用的大夫,此刻面露苦涩,“病人这种神智不清的情况需得针灸刺穴,可她根本不让我靠近啊。”
  “玉沙!”
  楚博士已经越过他大步进了屋,看到姚玉沙在床角缩成一团,眼里全是惊恐和抗拒,心疼不已。
  她伸出手慢慢上前,放轻声音,“玉沙,还记得楚姨吗?是我啊,我是你老师楚莲啊。”
  姚玉沙歪着头看她,目光迷茫,却没有刚才那么抗拒了,
  “楚,姨?”她含糊着念出来,“楚,莲,姨?”
  楚博士一点点靠近她,想起学生关璞说过,傻玉嫂只在解题的时候才会恢复神智。
  她想了想便问:“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果然,姚玉沙立刻不假思索道:“上置头,下置足,半其足,以头除足,以足除头。故有雉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说完,她冲楚博士露出一个甜甜的,带着小女孩般炫耀的笑容。
  楚博士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不停点头,“对,都对,我们玉沙真聪明……”
  她终于在床边坐下来,对姚玉沙招手,“玉沙你过来点儿,老师再考考你好不好?”
  她这两年一直在云韶女学讲课出题,各种不同难度的题目信手拈来。
  姚玉沙已经被她所吸引,整个人都放松地靠在楚博士怀里,和她一问一答。
  随着楚博士出的题目越来越难,光靠心算已经无法解出答案,姚玉沙便用手指头在被面上划来划去,可是又写不出字,急得她涨红了脸,快要哭出来了。
  她在被面上不停地划动,弄出沙沙的声音。
  楚博士见状立刻冲门外喊:“快拿纸笔过来。”
  “来了来了。”
  沈令月从丫鬟手里抢过纸笔,小跑进房间。
  她怕姚玉沙会再受刺激,离床边还有几步远就停下来,努力伸长胳膊递过去。
  但姚玉沙只是抬头飞快扫了她一眼,接过纸笔立刻写起数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搭理沈令月。
  于是她又大着胆子凑近了些。
  姚玉沙还是没反应。
  沈令月没吭声,退出房间后才对同安公主道:“她对女人和小女孩好像都不太排斥,能不能请个女医来为她诊治?”
  同安公主点头,吩咐下去,“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文太医来一趟。”
  民间少有医术高明的女医,就算有也大多长于带下科,姚玉沙伤在头部,唯有太医院中专门负责宫妃宗亲的女医方可一试。
  燕宜出声提醒:“殿下,既然已经确认了姚姑娘的身份,是否该请姚大人夫妇过来相认?或许能得到更多姚姑娘离家前后的细节线索。”
  楚博士毕竟不是姚家人,很多情况都是事后从姚夫人那里听来的,也许会有疏漏。
  “你说得对,我都差点被那个畜生气糊涂了。”
  同安公主捏了下眉心,又派了一拨人去姚家报信。
  大约半个时辰后,文太医的马车和姚家的马车几乎同时停在公主府大门前。
  车门刚打开,姚大人和姚夫人就迫不及待地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公主府里跑。
  “老臣叩见殿下!”
  姚大人今年快六十了,须发皆白,踉跄着跪倒在同安公主面前,哽咽道:“听说殿下找到我家小女玉沙了?她在哪儿,她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姚夫人跟着跪在一旁,同样也是心急如焚,伸长着脖子往前张望。
  同安公主一手一个将人扶起来,斟酌了一下才开口:“玉沙的情况……不太好,你们要有个准备。”
  她又拦了下姚大人,委婉道:“玉沙现在不适合见到您,姚大人,您就在门外远远看一眼吧。”
  这番话说的夫妇俩又惊又怕,迷茫无措地跟着丫鬟往前走了一段。
  姚夫人率先进了房,先看到了多年好友楚博士,紧接着是依偎在她怀里,神情天真懵懂如幼童,还在催着楚博士快出题的姚玉沙。
  尽管公主府的丫鬟已经尽力替她打理过,但她那粗糙蜡黄的皮肤,灰白的发丝,骨瘦如柴的身体,让姚夫人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倒在地上。
  “我的女儿啊……”
  姚夫人踉跄着爬到床边,不敢相信地抓住姚玉沙的手,嗓子里发出阵阵悲痛的呜咽。
  窗外,见到这一幕的姚大人也是泪如雨下,身子剧烈颤抖,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姚夫人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姚玉沙手背上,她终于感觉到了,转过头困惑地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老妇人。
  想了想,姚玉沙慢慢伸出手,用袖口轻轻擦过她的脸。
  “不,哭。”
  姚夫人哭得更厉害了,心痛如绞,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三十多岁才怀了小女儿,生产时凶险万分,如珠似宝地疼爱养大,哪怕后来被告知玉沙不是她的骨肉,可这二十年日夜相处的情分总不是假的。
  找回白榆时,她也为亲生女儿经历的磨难而心疼不已,发誓将来一定要加倍补偿她,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舍弃玉沙啊。手心手背都是她的肉。
  而且玉沙身份揭开后,陈家不但没有退婚,玉沙的未婚夫陈昂更是亲自上门,信誓旦旦保证他要娶的只是玉沙这个人,不管她是不是姚家的女儿,都会对她一如既往。
  这个傻姑娘啊,为什么放着大好的婚事和顺遂的人生不要,非要钻了牛角尖呢?
  ……
  姚家夫妇被请回前面,同安公主亲自为二人解释,她是如何从云韶女学闹鬼事件查起,最后阴差阳错解救出了姚玉沙的。
  尽管姚玉沙在王二癞子家经历的那些虐待伤害被她一笔略过,但姚家夫妇又不是傻子,他们能看出来女儿遭了多大的罪。
  姚夫人几次差点晕厥,又被一股怒火硬生生刺激得清醒过来。
  姚大人更是怒发冲冠,握紧了拳头咬牙恨声道:“那个畜生在哪儿?我要为我的玉沙报仇!”
  他恨不能,恨不能一块块咬下他的肉,喝他的血!
  “姚大人息怒,这点小事不必脏了您老的手。”
  同安公主淡声道:“我已请来文太医为玉沙姑娘医治,她在算学一道天资卓绝,若能恢复神智,本公主的云韶女学正缺这样一位博士。”
  姚大人又跪了下去,“公主大恩大德,老臣实在是无以为报……”
  “会有那么一天的,姚大人。”
  同安公主将他扶起,唇边浮现神秘的微笑,“或许在不久以后的将来,姚监正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文太医文娴与楚博士年龄相仿,一身深青色八品官袍显得庄严肃穆,却生了一张童颜娃娃脸,一笑起来左边还有个深深的酒窝,看着便多了几分亲切。
  但她看起病来却是雷厉风行。先在楚博士的帮助下给姚玉沙号了脉,当场开方抓药煎药,一边又哄着姚玉沙要和她做游戏,眼疾手快地在她头上扎了一圈银针。
  做完这些,她出来向同安公主回禀:“身体上的亏空要慢慢调养,脑袋里的瘀血,大概半年内会逐渐排出,但她能恢复几分如常人,就要看天意了。”
  同安公主跟她很是熟稔,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意,“文姨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您就别谦虚了。”
  文娴收了笑意,轻轻叹息,“不是我谦虚,实在是这孩子的遭遇令人心疼啊。”
  同安公主点了下头,“姚监正对这个养女倒是真心疼爱,这次算他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至于将来他能帮我到什么地步,就全靠文姨你了。”
  文娴扶额,假装露出苦恼神情:“殿下可真会给臣出难题啊。唉,那臣也只能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
  ……
  另一边,沈令月和燕宜正陪着姚夫人说话,引导她回忆五年前的更多细节。
  聊着聊着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姚家的亲生女儿,姚白榆。
  “玉沙是我夫君给她的取的名字,他整日和天上的星星打交道,我们家几个孩子也都以星辰天象为名。白榆……她养父姓白,家里的几房兄弟姐妹就都叫白杨、白柳,白桃儿、白杏儿什么的。”
  姚夫人回忆:“我们认回白榆的时候,本来也考虑要不要改名,但两个孩子毕竟都叫了二十年,再者白榆这个名字也恰好合了姚家的孩子,便只在前面加了个姚姓,姚白榆。”
  ——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
  燕宜旁敲侧击:“姚白榆,她从前在白家的日子怎么样,应该过得很艰难吧?”
  姚夫人皱了下眉,不确定的道:“小时候那几年应该是挺难的,白家没有分家,上头是她祖父母当家,几房兄弟都挤在一个大院子里,她养母李氏又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多少会被婆母和妯娌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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