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珠儿可莫要与他们说。”
而露珠儿呢?
小大人般的伸手拍着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叔父放心,珠儿定不往外说,都叫阿娘给珠儿攒着呢。”
所以,当年房承先病逝的时候,露珠儿那真是哭的不能自己,李三娘开导了她许久的时间,才让她认识到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得经历的事,让她不要沉浸在悲伤之中去,要在亲人还在世的时候好好陪伴,露珠儿这才接受了房承先死亡这个事实。
再之后,李三娘每年中元节和房承先的忌日都会带着露珠儿来此,给房承先上炷香,烧些纸钱,听着露珠儿和房承先絮絮叨叨自己的大事小情。
小半个时辰下来,李三娘看着眼前随着风飘散出去的纸钱灰烬,她走到露珠儿身旁拉了她起来。
“好了,你房叔父可真是有够耐心的,听着你絮叨这般久。
天又阴沉下来了,和你房叔父道别吧,下次咱们再来瞧他。”
露珠儿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腿脚,应了李三娘的话,她回过头对着房承先的墓碑拜了拜,“叔父,珠儿下回再来看你,还给你带甜食来。”
当李三娘他们跟着多寿下了山后,这天越发的阴沉可怕起来了,风刮的也大上了不少,呜呜的在耳边呼啸。
李三娘谢绝了多寿进门喝茶暖身的邀请,“这天眼看着该是要下大雪的了,茶就不喝了,我们还是赶着回城吧,要是堵在路上,那才是难弄。”
哒哒马蹄好似也知道这天不好似的,跑的比来程的时候要快上不少去。
估计是因着这天气的缘故,回长安城的官道上车马少了许多,这都跑了小半个时辰了,李三娘他们也只遇到过一辆马车来。
李三娘他们正说着路上没什么人的时候,迎面百米处就奔来一人单骑来。
李三娘的视力优越,那人还未到近前的时候,李三娘就看清了,是老熟人,徐敬真。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老十也看清了马背上的人,他便回头问:“三娘子,瞧着该是徐三郎君,咱们可要停下?”
“啊,是徐家伯父啊?”
未等李三娘说话,当先就是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前方眺望的露珠儿那惊喜的喊叫声儿。
李三娘见露珠儿如此,她自是应了老十的话,老十就把马车往路旁赶了赶停了下来。
至于露珠儿为何如此高兴?
那就要归功于徐敬真这般岁数了那张脸也是保养得宜,瞧着哪里是没几年就要到不惑之年的样子?
说他是三十许人该也是有人信的,这还是他留了胡须的缘故呢。
叫李三娘说,要是徐敬真把胡须剃去了,说他是个二十郎当岁刚及弱冠的俏郎君怕不是也不会有多少人会质疑的。
早先房承先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偷偷同李三娘说过为何徐敬真会开始留胡须。
“哈哈,这事着实是好笑的很。”
房承先是个会吸引人的好奇心的,李三娘被他这一句话就激起了心中的八卦之情。
“哈哈,前不久不是有一批南地小国的使者来长安觐见圣人么?
敬真他被派去同鸿胪寺共同协管那些使者来的,巧了,他在使馆同天竺(今印度地区)使者沟通事务的时候,被路过的真腊(今柬埔寨地区)使者家的女娘瞧上了。
真腊与咱们不同,他们是以女子为尊,真腊领头的使者也是一妇人,那妇人带来的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小女娘在旁看着敬真颜色好,说要把他求了家去做郞婿来。
哈哈,哈哈,如此过后,敬真他啊就留上了胡须来了。”
而露珠儿该怎么说呢?
她倒也不是只爱那俊美的郎君模样,她啊,越长越大在外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娘,只内里李家人知晓她啊,是最爱那模样好的人。
每回铃兰上李家来看小平安的时候,露珠儿最喜呆在铃兰身旁瞧她。
李三娘问她瞧什么?
露珠儿十分自然的回答:“阿娘,自是瞧美人来的。”
当时露珠儿这话给铃兰弄了个大红脸,倒是给李三娘乐的不行:“哈哈,吾儿竟是知道美丑啦?
可是嫌弃阿娘不够美?
阿娘好伤心,我家大宝贝竟是嫌母丑来?”
露珠儿看着低头假哭的李三娘急的不行的,嘴上赶忙就说:“阿娘,在珠儿心里阿娘最是美!
谁都没有阿娘美!
他们啊,珠儿就是瞧瞧,心里还是最喜阿娘来的。”
所以,照着徐敬真的面容,露珠儿自是欢喜能看到美人来了。
果然,一人单骑的人到得跟前来就是徐敬真。
“伯父!”
“珠儿。”
徐敬真眼看露珠儿这是要下车来的,他赶紧说:“莫要下马车了,风大还飘雪,去车厢里呆着吧。
是去看你房叔父了?”
露珠儿听话的很,徐敬真说不必要下马车,她也就听话的只在车辕上与徐敬真说话。
“哎,我和阿娘还有秋香姐姐、十叔一起去的,正要往回走呢。
伯父这是也要去看叔父?
怎的不坐马车来?
这骑马得多冷啊。”
听到露珠儿提到了自己,李三娘就顺势撩开车帘,同徐敬真四目一对,点了点头。
“无事,我穿得多,还有披风挡寒。
好了,不多说了,你们快往回赶吧,这天应是要下大雪的。
我今夜不回城了,会在多寿那里住一晚。”
第822章 五年后(十一)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徐敬真看着李三娘他们的马车一路奔往长安城,待得看不得见了,这才回过头紧了紧披风,双腿一夹马腹,往前而去。
等徐敬真到了多寿家的院门前的时候,这雪是真的下大了的,说是鹅毛般大雪那是丝毫不夸张的。
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多寿仍旧站在门口等着,徐敬真一下马他就上前想要牵起缰绳来。
“郎君,先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我家娘子在厨下还做了汤饼,郎君可要喝上一碗来?”
徐敬真拒绝了多寿帮忙牵马,自己牵着跟着多寿进了院子里,把马拴在了驴子旁边。
“多寿,劳烦你和我先去看看承先吧,茶水和汤饼待得我回来了再吃。”
多寿也不多劝什么,只点了点头应了徐敬真的话。
多寿领头走在前头,徐敬真提着装有香烛纸钱的提篮跟在多寿后头,两人顶着风雪往山上爬。
到了地方,徐敬真看着房承先墓碑前那已然烧了大半的香烛,已经冻硬了的糕饼水果,并一壶不知里头是什么的饮子,他就知道这应是李三娘他们来得时候留下的。
“之前李医师带着王小娘子(露珠儿的大名王婉露)他们来看郎君来了,这物什是他们摆下的。”
徐敬真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不过风大的很,想要点燃香烛十分困难,最后还是多寿找了几块石头搭了个土灶,在里头用火折子好不容易才引火成功。
上过香,从提篮里拿出一壶梨花白来,徐敬真先是倒了一半在墓碑前的地上,然后才自己仰头把酒壶里剩余的小半瓶都一饮而尽了。
带着梨花香气的酒液清冽冰冷的滑过喉咙,借着最后一丝天光,徐敬真看着墓碑上的房承先三个字足足愣了好一会子。
“承先,我来看你了。
你可尝到了这梨花白的滋味?”
徐敬真仰起头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今儿这梨花白我尝着怎么就有些苦了呢?
承先,你可是早就投胎转世重来这人世间了?
你我可还能再相遇来?”
天地间哪里有什么回应?
徐敬真的耳边只有呼啸呜呜的寒风声儿,待得最后一丝天光落下,多寿从路口走了过来:“郎君,这雪下得越发大了,咱们还是下山去吧?”
徐敬真落寞的跟着多寿下了山,回了山脚下多寿的家,吃了一大碗多寿的娘子做的汤饼。
提着灯笼来送徐敬真去屋子里睡觉的多寿,他用不好意思的口气对着徐敬真解释道:“郎君,家里这般是赶不上郎君原先使唤的,只不过这床铺被子都是干净的,今冬刚做得,新得。
呆会子,我再给郎君提桶热水来,郎君烫烫脚也是好的,解解乏来。”
一盏豆大的油灯在小小方桌上摆着,借着这点子光亮,坐在床边的徐敬真正烫着脚。
有些麻木的脚趾感受到热水的温度,徐敬真双眼无焦点的落在油灯一旁的茶壶上,心中想得却是房承先临去的那一天对他说得话来。
可能冥冥之中将死之人都有感应吧,油尽灯枯的房承先在临死的那一天让多寿去请了房承先来家。
当徐敬真赶到房承先的居所的时候,看到房承先自己半靠在锦被上坐着的样子,他还以为是最近梁老医师开的汤药起作用了。
毕竟上回他来看房承先的时候,房承先别说自己坐起来了,就是自己个儿翻身儿都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