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如果在这等事上,一个帝王表现出仁慈来,那这份江山事业该要如何稳固?这天下还能有好?
  黑鳞卫的一系列行动,再是小心,在这寂静的夜里难免都会弄出一些动静来的,高家里已经有几声高声的呼喊声儿了,而高家附近住的人家,这会子就赶紧紧闭门户起来。
  郎官在等,他在等一个讯号。
  “咻”的一声儿,从高处射出一箭,射中了从高家放出来的信鸽。
  “徐协理!”
  郎官摆摆手,兵士这才住了口。
  不一会儿就有人呈上了一只身上插着一根儿箭的信鸽来,徐敬真接过那绑在信鸽腿上的软皮桶,打开看到了其中的纸卷儿。
  “让安化门的值班兵士早半个时辰开城门。”
  长安城太大了,一百零八坊,更别说扩城后,加上围绕着长安城外的外三城,这个当世最为繁华的大都市有着上百万人口不说,更是城东发生的事,也需要那么一会子城西才能知道的。
  当李大郎、王大胆他们收拾着起身准备去城门口排队的时候,徐敬真仍旧带着黑鳞卫在围着高恒忠家,仍旧是没有动手的。
  “客人,请早啊,安化门的军爷今儿个城门开的早,小的知道客人也是要早早排队出城的,这不就来告知一声了。”
  李大郎拿出几个铜板给了来告知的小二,“头儿?咱们?”
  李大郎知道这异动绝对和自己之前找到不良人,告知了那一条有关兵部郎官的消息有关。
  “不管,咱们只管自己的任务,叫兄弟们起来,去城门口排队去。”
  待得李大郎他们收拾好货物赶着车从客栈里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围不少行商也都打着哈欠你叫我喊的往城门口去。
  “头儿,前头儿那不就是是沈家的商队么?
  我看见了马车里头坐着的沈方明了。”
  李大郎装作不经意的往前头瞄了一眼,对着高海平点点头:“让十三盯紧了,这一路上还有的跟。”
  随着城门的提前开启,长安城也活动了起来,卖早食得、出城的、倒夜香的,还有被扰了清净美梦的抱怨声儿,让这座城市变得更鲜活了。
  一阵风刮过,摇动高家宅院里的树叶漱漱作响。
  “啪嗒、啪嗒”的雨点急匆匆的从天而降,给这本就肃杀的气氛更添了一丝沉闷。
  骑在马身上的徐敬真感受着这落下的雨丝,抬眼看了一眼将明的天空,对着一旁等着的开了口:“动手!”
  等了大半夜,终于到了约定好的时间。
  黑鳞卫得了命令动作干净利索的翻墙而入,开了门,数十兵士按着队形开始了对着高家府邸的搜查。
  当然了,在行动前早就交代好了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尚在襁褓的婴孩也得找出来。
  如遇强烈反抗,可杀。”
  黑鳞卫的刀不似金吾卫那般是长刀,反而是宽刃短刀。
  不论是长刀还是短刀,能杀人的都是好刀。
  雨下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豆大的雨珠子打在高家的青石板路上,这声音好似掩盖了高家上从高恒忠下到仆从因为惊恐而发出的惊愕声、哭声、喊声。
  一刻钟后,一身血腥气的兵士出了高家的门,低头拱手对着徐敬真道:“协理,都处理好了。”
  徐敬真跳下马,举着一把油纸伞一步步往高家去,刚过了门口,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徐敬真看着地上躺着的十数具带血的尸身,“协理,这几个是反抗激烈的,没法子,这才杀了。”
  徐敬真点点头,他一步步走过被捆缚了双手跪在院子里淋雨的几十人,走近了高家的正堂,看到了端坐在上首椅凳上的高恒忠。
  放下油纸伞,甩了一下斗篷,抖落了斗篷上落下的雨水,徐敬真刚要抬步踏进门去,“协理!”
  徐敬真对着副手道:“无妨,高侍郎不会对我出手的。”
  在正堂的下首坐了下来的徐敬真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等了约莫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上首坐着的高恒忠好似这才从愣神之中醒过来。
  “没想到来的竟是你这英国公府的郎君。”
  “高侍郎,何必呢?”
  高恒忠没有回话,不过能开口说话这就是还想谈谈了,徐敬真没给高恒忠机会,他问完这话后就抬起头看向高恒忠:“圣人交代了,你也算是两朝老人了,老实交代,给你一个体面的全尸。”
  高恒忠面上没有变化,但他紧握的拳头还是说明他内心的纠结与害怕。
  “圣人从来不是仁慈的人,这一点高侍郎一直都是知道的。
  不过,圣人念在你曾经的功劳,只要你老实交代,给你家留一条血脉还是能行的。”
  徐敬真见高侍郎仍旧不为所动,就叹了一口气:“外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我看还有三岁幼童在雨中淋着呢,高侍郎早做决定为好。”
  “噗通”一声,高侍郎直接跪地朝着皇城的方向磕了头,然后在徐敬真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头一歪嘴一咧倒地了。
  “协理!”
  冲进来的副手看到地上嘴角流出黑血,现下已经生死不知的高侍郎,再看看一脸无奈模样的徐敬真,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第713章 饵
  副手上前检查高恒忠的身体,探了他的鼻息,又查看了脉搏,他带着些小心的对着端坐在这高家正堂的椅凳上的徐敬真道:“协理,死透了。”
  徐敬真点点头,副手就继续补充道:“应该是早前就服了毒药的,到了刚才这才毒发,毒发攻心直接吐血而亡了。”
  “收敛好,终究是曾经为国尽忠的老臣了。”
  “是。”
  徐敬真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头已经变小的雨势,心中只觉雨停了,但这风可就要起了啊。
  正堂外头的院子里,黑鳞卫仍旧拿刀押着高家的家眷,徐敬真看到那抱着三岁小童的女眷,转头对着副手吩咐道:“高家的东西全部封箱带回,院子里的人死了的都收敛好,活着的,尤其是女眷和小儿让兵士客气些,过后少不得刑部那边儿会提审的。”
  “是,协理。”
  黑鳞卫的行动迅速,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还没到正午呢,除了高家正门的封条之外,好似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高家的左邻右舍那几户离得近的人,他们在自家的宅院里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从高家飘出来的血腥气。
  黑鳞卫是武帝私军是人尽皆知的事,这回黑鳞卫夜半围高家,临近天明又冲入高家,天明后还抬出十数具盖着白布的尸身的事儿,属实是让人害怕的很。
  要知道,上一次黑鳞卫出现的时候,长安城朱雀大街的高台上被砍头的人可是有数十之多的。
  久居长安的人都是有脑子的,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让大家讨论下长安城的贵人们的风流韵事,那都是如数家珍的;
  可这等涉及私密的大事,当真是事实摆在眼前,都没几个人会往外说的。
  黑鳞卫夜半围高家的事儿,那是直到五日后的大朝会上,徐敬真上奏本了,才在朝堂之上被众人装作才知晓的样子。
  当然了,身居高位的红袍郎官们自然是早就知晓的了,毕竟早前武帝可是在小朝会的时候就单独和他们通过气了的。
  “……就是如此,臣以为这等叛臣阖该按律严惩,以正国法。”
  徐敬真面色肃然的如此总结道,这般冷心冷清,惹得不少郎官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与旁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只不过这当堂议论的都是红袍下的郎官,身着红袍的郎官还能不知道武帝这是和徐敬真一起联合做戏呢?
  果然,看着朝堂上的议论发酵的足够多了,就有一往日里与高恒忠政见相悖的郎官躬身出列了。
  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辞藻华丽的都能当作范文让人全文背诵了,其实总结起来这郎官说的意思就是:“谋逆是不可赦免的大罪,但看在高恒忠历经两朝,曾经也是一位为国为民的臣子的份儿上,给人家留条血脉吧。”
  最后,武帝下旨肯定了高恒忠的谋逆大罪,但也同意给高家留一条血脉。
  刑部、不良人和近卫军三拨儿人都对在大牢里的高家人进行了审问,面对面上是明显什么也不知道的女眷和幼儿,不过就是象征性的问了问话,就只一天一顿稀粥那么养着了。
  倒是高家的两个嫡子一个庶子遭受了严刑拷打,不良人的手段多些,还真问出了些东西来。
  至于高家已经出嫁的两嫡女一庶女,除了那个庶女是嫁在了江南东道,其余两嫡女均嫁在长安。
  刑部派了郎官上门例行询问后就轻轻放过了出嫁的两嫡女。
  可两位嫡女中的一位倒是有心,花了不少钱财找关系,想要进大牢探望亲人去。
  若是按法理规矩来说,该是不能让人进监牢探望的,但因着不良人和刑部的故意放行,想要以此为饵,看看能不能钓出什么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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