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铃兰抱着尚是温热的茶杯,仍旧不可置信。
  “我不过一人,就算一年到头的不休息,又能救得几人?
  我创办女娘帮扶会的初衷,本就是为了帮助千千万的女娘来着。
  就是稳婆学堂,也是因着稳婆于女娘来说十分至关重要的缘故。
  所以,我才不讲究师承与束脩,弄出了稳婆考试这回事来的。
  我前几日收了一个弟子,不过十三岁,以后我定是要培养她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医师来的。
  今日,你既然有心学医,那我便收了你为弟子就是了。”
  “三娘子,我……”
  “你先听我说完,我虽是不歧视你这身份,但你终究是在平康坊待过的,我不介意,他人不会不介意的。
  不过,你若说是只在这平康坊中,帮着这些女娘们看诊,那倒也是个法子。
  只要你有心学,我必是教的。”
  又说了会子话,铃兰话里话外自己要正式拜师敬茶,还要给束脩。
  “三娘子,我这十多年来,还是攒了些银钱的,你别嫌脏就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若是缺银子就罢了,但我哪里真的缺钱。
  女娘不易,你的银钱就留着好了,不必如此。
  你只要真心向学,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女医师,就是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束脩和报答了。”
  这话说的,铃兰的泪珠子终究是没忍住,哗哗的往下流。
  李三娘一边安慰着铃兰,一边想着,这好看的女娘哭起来都是这般好看。
  ……
  等李三娘第二日起来,桌上竟是有一个老大不小的食盒在了。
  “三娘子,是铃兰早上送来的,说是在街面上买的羊肉汤饼,应是还热着呢,娘子快吃。”
  李三娘收拾妥当了,打开食盒,里头是三碗汤饼,还有炸撒子。
  “多谢铃兰了,是有三份呢,咱们叫了十九一块儿吃。”
  解决了早食,李三娘就被齐芷蝶送到了后门,站在门口,齐芷蝶小心的问:“铃兰说,你打算收她为徒?”
  “嗯,她既然有心向学,想要做个专给平康坊女娘看诊的女医,我收了她,这有何不可?”
  齐芷蝶沉默了。
  “好了,有话,咱们下回再说。
  九娘那边,若是有状况,你就递信儿给我。”
  不等齐芷蝶说话,李三娘上了马车,十九扬了鞭子,马匹就走动了起来。
  老时间,老地点,到了医药三堂的门口,李三娘就和秋香下了车。
  “哟,今儿个唐医师还是这么准时。”
  “哈哈,李医师一样一样啊。”
  李三娘同唐明月打了招呼,进了医堂,就聊了起来。
  “三娘子,我家媳妇可是问过我好几回了,想要给你发帖子请你到我家作客的。”
  “哈哈,让陈姐姐(陈雁芙,唐明月之妻)挂念我了,待得下次旬休,我若得空,必带着我家珠儿上门叨扰。”
  两人闲话的功夫,李医师、崔医师和高掌事也都到了,几人一一行礼问好后,今日医堂也就是正式开门了。
  不过一会子,就有一着嫩绿衣衫的女娘进来了,这打扮一瞧,就能看出应是哪家的仆从。
  没想到,到头来,这女娘竟是来叫李三娘出外诊的。
  “女医师,安好。
  我家夫人请女医师上门看诊,上次我家绿漪姨娘来过。”
  这女娘一提绿漪这个名字,李三娘就有了印象,想了起来,这不是那个得了梅花疮(梅毒)的女娘么?
  李三娘上回叮嘱让这绿漪回家后,告知所有与她有关系的人这病得治,就算是没有症状的也得治,要不然以后可得出大祸的。
  第302章 难为
  李三娘同记录的小学徒打了招呼,就带着秋香上了这绿衫女娘的马车。
  路程倒不远,李三娘觉得,也就两刻多钟的时间吧,马车就慢慢的停下了。
  等下了车,李三娘瞅着这大门上写着的“金宅”二字的匾额,就知道这户人家必定有钱。
  要不然,这门匾上也不能用金粉涂字儿啊,金灿灿的,确实是好看的很。
  离门口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见几个年岁不等的女娘等在门口处。
  等走到近前来,李三娘这一打眼就看出了区别来。
  站在前头穿着印花丝绸衣衫,头戴金簪,手上也套着两个金手镯,瞧着略有些富态的年长女娘,应该就是绿漪之前看诊时提到过的夫人,也就是金家主母金娘子了。
  金娘子身旁较近的位置站着一年岁更长的婆子,应是家中仆从。
  倒是金娘子身后站着的绿漪,让李三娘往后一撇就瞧见了,绿漪身后还有两个如花般年轻的小女娘,应就是绿漪提到过的红袖与莺歌了。
  “李医师,安好,劳烦你上门看诊了,快里面请。”
  “金娘子,安好。”
  等在正堂坐下,李三娘端着这洁白细腻的白瓷杯,不禁心中感叹,果真还是做这商贾才是真有钱啊。
  “李医师喜欢这白瓷杯盏?若是喜欢,回头送李医师一套就好,时人都爱那带花草的茶盏,就我爱这无花无草的,还叫我家郎胥说我没品味来着。”
  李三娘这就有些不解了,金娘子若是真的是这般朴素的审美,这头面首饰和衣衫为何不是如此装扮的啊?
  金娘子瞧出了李三娘的不解,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还不是郎主说的,我若是不穿的体面些,就是给他丢脸。
  没得办法,我见人时都是这般打扮,其实着实累赘。”
  不过几句话,李三娘倒是有些明白这金娘子的脾性了。
  “金娘子请我上门,是想要给何人看诊?”
  李三娘的话一问出口,金娘子就使了眼色给那婆子,婆子一挥手,原本在这正堂里伺候的四个小丫头就直接行礼离开了。
  “李医师,自绿漪从外看诊回来,早就与我说了李医师叮嘱的话,我也是忧心,就往后院子里问了红袖跟莺歌可有异状?
  天可怜见,莺歌还早就有了身孕,郎主他一年之中多是在外行事,多是年节才会回家。
  这涉及子嗣之事,我不敢擅专,就让绿漪先吃着李医师给开的药,待得郎主归家后,才说了个明白。
  因此,时隔多日,这才请李医师上门来看诊。”
  李三娘点点头,对于患者何时来看诊的事儿,李三娘管不着,只是身为医者,该说的说了,患者听不听,那就是患者的事儿了。
  “金娘子,这梅花疮多是床笫之间传染的,若是今日叫我出诊,阖该所有与绿漪有关系的人都瞧瞧的好。”
  金娘子面露为难,瞧那样子是有些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意思来。
  倒是金娘子身边那年长的婆子出声:“娘子,李医师是治病救人的医师,定不会乱说的。”
  李三娘赶紧道:“金娘子放心,身为医者,病人的情况自是只有我一人知晓的,断断不会告知他人。”
  金娘子看了一眼那婆子,又往右边看了看规规矩矩坐着的绿漪她们,点点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对着李三娘说:“好叫三娘子知道……”
  原来,金娘子早年嫁到金家的时候,金家郎主还未发迹,未曾搭上宫里膳房的采买,当时只是一个倒卖南北货物的商人罢了。
  金娘子十余年间,就在家侍奉金家父母,照顾孩子。
  待得伺候走了金父金母,金娘子就带着三个儿郎跟着金家郎主到了长安定居。
  本来一切都好,算是苦尽甘来的。
  可金家郎主发迹之后,年近四十不惑的年岁,竟是在外假戏真做,虽然不能明着纳妾,但买了小女娘回来当作丫头,其实算是个姨娘在后院住着,民不举官不纠的,也就这般了。
  绿漪就是第一个被带回来的小女娘。
  金娘子瞧着和自己长子差不了几岁的小女娘,还能说什么,只得在后院找了个院子,分了两个小丫头给她。
  按金娘子说的话:“李医师,这都是旁人家的女娘,跟我那长子差不多的年纪,我都这个岁数了,说是做她们的阿娘都能行的。
  到了我这年岁,哪里还去讲究什么情爱?
  不怕李医师笑话,我啊,全当我家郎胥是为我找的乐子了,这人上了岁数,跟这般好看的小丫头一起说说话,可不是美事一桩?
  养着呗,我就当养个猫狗就是了。”
  这有了一,就有二,绿漪后头,金家郎主就又带了红袖与莺歌回来。
  “绿漪也是不争气,我本想着她要是生了小郎,我帮着养着,也算是能逗个闷子,没成想,倒是后来的莺歌先有了身孕了。”
  李三娘有些囧囧的,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金家这八卦来。
  “李医师,你开的那药,绿漪吃了是有效的,身上那梅花斑淡了不少。
  劳烦李医师再帮红袖和莺歌瞧瞧,尤其是莺歌,怀着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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