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美人认错随军对象 第275节

  路灯底下,杨洁裹着一件旧呢大衣,她的鼻尖也被冻的通红,手里攥着一张刚拿到手的电报,指节被捏的发青。
  她看见小两口,像看见救星,跑了上去,声音有些发哑,“莺莺!”
  这一走,就发现脚底板给冻麻了,杨洁倒吸一口气。
  孟莺莺还沉浸在和祁东悍的甜腻里,被这一嗓子喊得心脏都跟着一坠,她下意识从祁东悍臂弯里挣脱出来,跑过去问,“老师?您怎么在这里啊?”
  晚上的哈市太冷了,她一张嘴,就呼出了一阵白色的雾气。
  连带着睫毛都跟着起了雪白的碎冰。
  杨洁几步冲上前,看到小两口恩爱的样子,她到嘴边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孟莺莺眼见着她不说话,也跟着急的跺脚,“老师怎么了?”
  她指挥着祁东悍去开门,要把杨洁拽到屋内说话,实在是他们家门口是个过道下风口,站在这里冷风呼呼的往衣服里面钻,连带着骨头缝都是冷的。
  祁东悍和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利索的开了门。
  带着她们进屋后,又再次把门给关上了,转头拎着铁皮暖水壶,倒了两搪瓷缸的热水,一杯递给了孟莺莺,一杯递给了杨洁。
  杨洁喝了热乎乎的水,这才觉得身上多了几分暖意,“团里刚下的紧急通知,今晚八点五十的的特快火车出发首都。”
  嗡——
  孟莺莺耳朵里像被人敲了一锤,什么甜蜜,什么姜汤,瞬间被北风吹得干干净净。
  她愣愣地接过电报,上面的字写的明明白白。
  她就是想自欺欺人都来不及。
  孟莺莺想过首都那边会来消息,但是她却没想到这消息来的这么快啊。
  她攥着电报纸,指节被捏的发白,但是喉咙却跟塞了棉花一样,说不出来一个字。
  “莺莺。”
  杨洁有些担心,她捧着搪瓷缸,手里的暖意,也让她的脑子冷静了几分,“但凡是有办法,我也不会这个点来找你。”
  但是没办法。
  他们这边没有门路,而宋芬芳好不容易给孟莺莺,重新续上了一条路。
  她这才不得不来找孟莺莺。
  孟莺莺没说话。
  杨洁在这一会的时间,已经想好了好几个念头,她看着孟莺莺挣扎的样子。
  她试探地开口,“如果,你觉得新婚舍不得离开家里,我也可以帮你拒绝。”
  这话一落,孟莺莺猛地抬头,“不。”
  她眼里的片刻挣扎,已经变成了坚定,“老师,我去。”
  她知道的,从哈市驻队到首都歌舞团,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这是她求了好久的前途,是她练习了无数个夜晚的结果,她怎么舍得拒绝啊。
  “老师,我去。”
  这是她开口的第二次,从语气涩然到坚定,她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便已经做出了抉择。
  她有些不敢回头去看祁东悍的眼睛,因为她怕自己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失望和难过。
  祁东悍站在她们两人的一米之外,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搪瓷盆,盆子里面放的是热水,打算让孟莺莺和杨洁用热水洗手暖身。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过来,就听到这样的对话。
  于是,盆沿当啷一声碰在他的大衣扣上,掉在地上,热水也随之洒了一地,冒起了一阵白色的雾气。
  也遮住了男人大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
  他没说话,只是那下颌线却一下绷的紧硬,像拉满的弓弦,瞬间蓄势待发。
  杨洁这才注意到祁东悍的脸色不太好看,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歉意。
  “祁团长……我知道你们今天是新婚,可是首都那边的消息来的太急了,现在首都歌舞团的报名已经截止了,当初和莺莺一起赴苏交流学习的,沈梅兰和李少青她们也早都被录取了,就属莺莺和佟佳岚还没有消息,也没有去处。”
  “如今,首都那边好不容易来了消息,莺莺若是不去,就等于自动放弃。”
  祁东悍站在原地没说话。
  窗外的冷风把孟莺莺额角的碎发吹得乱飞,她抬头看祁东悍,嗓子发干,“我……”
  别看她答应杨洁很干脆,但是面对祁东悍的时候,她到底是有几分愧疚的。
  以至于连一句囫囵的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垂眸,目光落在她冻的通红的手背上,他只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这个没人知道。
  孟莺莺下意识地去看杨洁。
  杨洁犹豫了下,“现在还没人知道,莺莺要先过去,去了首都歌舞团才知道后面的行程是怎么样的。”
  “可能要几天,也可能要一个月甚至更久。”
  说到这里,杨洁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因为实在是过分啊。
  小两口白日才办酒成家,晚上连洞房都还没入呢,她现在就要把新娘子给喊走了。
  怎么看都不合适。
  杨洁这话一落,屋内更加安静了几分,窗户外面传来北风呼啸,连带着树枝都被吹得咿咿呀呀。
  孟莺莺抬手拽了拽祁东悍的衣角,“祁东悍,我一直都很想去首都歌舞团。”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一路比赛,甚至还出国赴苏交流学习了。
  祁东悍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看着这样的孟莺莺,他根本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祁东悍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哑得不像话,“那先去收拾行李。”
  “莺莺,你要奔前程,我从来都没阻拦过你。”
  只是,祁东悍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原以为他们二人之间还能温存一番的。
  孟莺莺抿着唇,“我也没想到。”
  “但是军令如山,祁东悍,你应该比我知道。”
  同样的,如果祁东悍现在接到命令要去外面出任务,孟莺莺也不会拒绝。
  因为没办法,他们身上的职位和使命,从一开始就定了他们的基调。
  祁东悍嗯了一声,他抬脚就往院里走,步子比平时急,雪粒子被踩得嘎吱碎响。
  孟莺莺愣了一秒,追上去,一把抓住他袖口,她仰头看着他,“祁东悍——”
  祁东悍停住,没回头,只把袖口从她掌心一点点抽出来,然后反手包住她冰凉的手指,握得死紧,好似要把温度一次性渡给她。
  “别冻着。”他喉结滚了滚,哑着嗓音说道,“你先去房间换厚毛衣,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带到火车上吃。”
  杨洁站在原地,看着小两口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啊,手里那张电报被风吹得哗啦响,好像在嘲笑她一样。
  不,连同门上的那一张喜字都在嘲笑她。
  祁东悍出去了,孟莺莺没时间伤春思秋,她迅速返回去,去收拾行李。
  毛衣,舞蹈服,发卡子,手套,围巾,搪瓷缸。
  这些都被她给塞到了行囊里面。
  杨洁在旁边陪着她,“是不是好舍不得走?”
  孟莺莺打包行李的手一顿,她眼眶有些微发红,却还是点了点头。
  她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不管去哪一场演出,她都是走的极为干脆利索。
  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难舍难分。
  杨洁默了默,“这就是结婚的代价。”
  “因为人会有了牵挂。”
  “莺莺,如果再来一次你还结婚吗?”
  其实,她不光是在问孟莺莺,也是在问曾经的自己。
  孟莺莺打包好了行李,她背在自己的后背上,低声说,“老师,以我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或许还会结婚。”
  “如果以后祁东悍要是当了负心汉,或者是让我失望了,我或许会后悔——”
  说到这里,她一顿,摇头语气极为坚定,“不,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后悔的。”
  “因为经历一场,喜欢一场,陪伴一场,这就够了。”
  杨洁听到这话,她神色有些怔松。
  说实话,孟莺莺的性格比她果断许多,也比她清醒许多,她在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孟莺莺这般清醒果决,是不是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了?
  杨洁不知道,她只知道人无再少年。
  “莺莺。”
  她喊她,孟莺莺把行李准备背在自己的身上,便抬头看了过去。
  “你比我勇敢多了,所以大胆的往前走。”
  因为她的背后,有太多人支持着她了。
  孟莺莺点头,她粲然一笑,“谢谢老师。”
  灯光下,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
  就是杨洁都有片刻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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