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228节

  “看来随云县主日子过得不错,有好吃的点心,还有诸多闲情雅致。”
  秋蘅福了福:“都是托陛下和贵妃娘娘庇佑。”
  “哈哈哈,随云县主真是蕙质兰心。”靖平帝近来心情好,不吝夸赞。
  秋蘅因这敷衍潦草的夸奖微微抽了抽嘴角。
  尽管藕粉糕吃着顺口,虞贵妃却不贪多,吃完一块拿帕子轻拭嘴角,便不再碰。
  “陛下,今日随云县主带来的点心和草编很合妾心意。妾想留随云县主在宫中小住几日,跟她学编这些小玩意儿。”
  “爱妃喜欢就好。”
  靖平帝又坐了一会儿离开,随手拿了一只草蜻蜓。
  目送靖平帝走远,虞贵妃弯唇:“随云县主看到没,今上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这几日本宫可要好好向你请教了。”
  “娘娘有兴趣,我定会好好教。”
  二人对视一笑。
  宫中似乎一派祥和,薛寒接到芳洲送来的信,心却猛然沉下去。
  这个月可能就是虞贵妃忍耐的最后期限了。阿蘅这一进宫,要么以药方换自由,要么姐妹反目。
  薛寒把手头的事安排好,悄悄出城去见徐伯。
  平日一般大开的院门此时紧闭着,薛寒猜测徐伯正关在配药房中废寝忘食研究,于是直接翻墙而入,正碰上徐伯从屋中走出来伸了个懒腰。
  见薛寒翻墙头进来,徐伯眼睛都瞪圆了:“薛小子?”
  薛寒尴尬摸了摸鼻子:“徐伯,你听我解释——”
  “我听个屁解释,你小子是真不见外啊!”徐伯气得吹胡子。
  薛寒快步走近:“徐伯别生气,我是怕打扰了你研究。”
  徐伯一听更气了:“好你个臭小子,我忙死忙活几个月,给你开门的这么点儿工夫你嫌浪费时间?骡子都没使唤这么狠的!”
  薛寒把油纸包往徐伯手中一塞:“阿蘅进宫前特意安排人把点心送到我那儿,让我给你带来。”
  徐伯还记得之前薛寒带来的点心很美味,登时转移了注意力:“什么点心?”
  “藕粉糕。”
  “听起来还不错。”
  吃起来就更不错了,徐伯一口一块把一包藕粉糕吃个干净,肚子饱了,精力也恢复了不少。
  “你这是什么眼神?”
  薛寒苦笑:“您是真一块也不给我留。”
  “你吃阿蘅丫头的点心不比我容易?”徐伯丝毫不觉内疚,随意擦擦嘴,“宫里那位等不及了?”
  薛寒神色严肃起来:“看样子是。徐伯,那药方有头绪了吗?”
  徐伯回味着藕粉糕的美味,如实道:“只差临门一脚了。”
  “能在中元节前解出来吗?”
  “中元节?那不就是后日了。”徐伯摇摇头,“这个保证不了。”
  “徐伯!”薛寒双手抓住徐伯的手。
  徐伯一脸嫌弃:“动手动脚干什么?”
  薛寒眼睛一点点红了:“徐伯,要是再研究不出来,你就没侄媳妇了。”
  一旦姐妹反目,虞贵妃要杀阿蘅,阿蘅定不会坐以待毙。到时会是何种结果,他赌不起。
  徐伯翻个白眼:“看你这出息,还哭上了。”
  到底是真哭,还是哄他卖命干活呢?
  徐伯心存怀疑,看着流露脆弱的青年,叹了口气:“这个不是急就有用的,只能说尽力而为,等着吧。”
  “拜托徐伯了。”
  农家小院恢复了安静,徐伯一头扎进配药房,薛寒就在院中独坐,等待着未知的结果。
  转眼就是两日后,中元节到了。
  宫中与民间一样,也要过中元节,法会祭祀,靖平帝一整日忙个不停。虞贵妃以身体不适为由窝在玉宸宫,与秋蘅相对而坐。
  “妹妹,你说等到晚上,鬼门真的会开吗?”
  第277章 药成
  室中窗明几亮,花瓶中插着几支桂花,甜蜜馥郁的桂花香取代了熏香。
  目之所及皆是光辉明媚,可那面色苍白、眼神沉沉的绝色美人却令人感到森然。
  “妹妹,我问你呢。”
  没等到秋蘅回答,虞贵妃伸出手搭在她肩头,离白皙纤细的脖子不过寸许。
  秋蘅任由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颈间,感受到了手的主人将要压不住的疯狂。
  “鬼门……应该会开吧。”
  “应该?”虞贵妃唇角一点点咧开,仿佛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厉鬼,“今晚咱们姐妹都在,你说会见到爹娘吗?”
  秋蘅抬手,握住搭在肩头的那只手:“姐姐,爹娘不会想看到我们的,他们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少女目光清澈,声音干净,虞贵妃却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好好活着?”虞贵妃一把甩开秋蘅的手,“真是可笑,你不想死,就以爹娘为借口劝我?”
  “畏死乃人之常情,姐姐不也盼着解药吗?”
  “你还敢提解药!”虞贵妃一字一顿,咬碎银牙,“你一直在骗我!”
  “药方快要研究出来了,姐姐再耐心等一等——”
  “够了!”虞贵妃扫落桌几上的各式草编,目光恨不得把眼前少女千刀万剐,“你还在骗我,还在拖延时间!”
  秋蘅被虞贵妃拽到近前,盯着对方手中的金簪。
  “秋蘅,你说等到今晚,把簪子刺进你脖子,就说是方蕊从地府归来找你索命,好不好?”
  虞贵妃说完,把簪子缓缓插回发髻间,唇边噙着笑喃喃自语:“这么充足的理由,今上定会深信不疑。”
  再看秋蘅面不改色,虞贵妃声音扬起:“你不怕么?”
  秋蘅微微垂眸:“怕。”
  “我可没看出你有怕的意思。怎么,是觉得我只是唬你,不会那么做?”
  眼前少女的镇定一下子点燃了虞贵妃的心头火。
  凭什么这几个月来受尽煎熬的只有她?
  凭什么这十几年来受尽折磨的还是她?
  凭什么,凭什么?
  她这就杀了替她享受一切的秋蘅,看她还怎么从容,怎么镇静!
  虞贵妃猛然把簪子拔出,因为用力过大,绾起的发如瀑而下。有青丝滑过眉眼,却挡不住她举起金簪刺向秋蘅咽喉。
  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对秋蘅来说却又没那么突然。
  她提前在心中叹息一声,正欲躲避,就听门口处有声音响起:“娘娘,宫外有人给随云县主送了东西。”
  将要触到少女白皙脖颈的金簪骤然停住,握着簪子的手垂落下去。
  虞贵妃后退一步,冷声道:“进来。”
  秋蘅注意到虞贵妃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金簪,青筋分明。
  宫人捧着一个扁扁的盒子走进来,脚步轻轻,背脊微弯。
  虞贵妃盯着平平无奇的盒子一瞬,沉沉的眼神中有了微光。
  “随云县主把盒子打开吧。”
  宫人听虞贵妃这么说,把盒子交给秋蘅。
  微凉的指尖在盒盖上停留片刻,秋蘅把盒子打开了。扁扁的盒中,静静躺着折起的纸张。
  目不转睛盯着盒子的虞贵妃呼吸一重,厉声道:“退下!”
  送盒子进来的宫人急忙退出,里室只剩下虞贵妃和秋蘅。
  虞贵妃一把抓起盒中纸,迫不及待打开。
  一个个药材的名映入眼中,虞贵妃虽不通药理,嘴角却不由扬起,但很快欣喜的神情被将信将疑取代。
  “这真的是药方?”
  “娘娘试一试就知道了。”秋蘅知道多说无益,关乎生死的大事,虞贵妃信的只有她自己。
  “好,我就试一试。”
  虞贵妃把药方看了一遍又一遍,确保烂熟于心,召来信得过的太医:“今日本宫就要见到成药。”
  太医恭恭敬敬接过药方扫了一眼,凭经验微微变了脸色。
  这药方上有几味药材,大多是用于解毒,这成药恐怕是某种解毒丸。
  那就是有人中毒了?
  隐隐猜测一起,太医就觉寒意爬过脊背,浑身冰凉。
  但能安安稳稳当太医这么多年,还入了贵妃娘娘的眼,太医再识趣不过,一瞬的异样后忙应了。
  天很快暗了,玉宸宫中灯火通明,却比往日安静许多,不知从何处宫院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中元节的各种仪式已到了尾声。
  寝室中,虞贵妃坐在床榻上,脸色越来越苍白。
  她是多年前的十五被灌下的毒药,从此每到十五若不服下解毒丸,就会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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