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218节

  “把她带走。”
  随着虞贵妃发话,秋蘅被内侍押往内牢,刚出了玉辰宫的门就见秋美人飞奔而来。
  “六妹!”秋美人很快到了近前,因为跑得急,发髻微乱,“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都传你杀了人?”
  “姐姐回去吧,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去求贵妃——”
  “姐姐!”秋蘅加重了语气,“你求贵妃没有用。贵妃留意到你,只会让我更难做。”
  秋美人怔了怔,明白了秋蘅的意思。
  虞贵妃若以她的安危要挟六妹,六妹压力更大。
  “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秋美人擦擦眼泪,刚要转身,就听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秋美人来了。”
  秋美人身体一僵,缓缓拜倒:“见过贵妃娘娘。”
  虞贵妃脚下生莲,绛红裙摆停在秋美人眼前:“秋美人过来,是为令妹求情的吗?”
  “妾不敢,妾只是来看一看她,省得让人说妾毫无手足之情。”秋美人低着头,收在袖中的手死死收紧,“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妾就告退了。”
  虞贵妃居高临下看了秋美人片刻,冲秋蘅勾了勾唇角:“那你就退下吧。”
  秋美人竭力控制着表情离开,直到确定不会落入虞贵妃眼中,浑身一软,被郑玉扶住。
  “美人小心。”
  “郑玉,六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短短时间,秋美人想过给永清伯府传信,给康郡王世子,甚至容宁公主传信,可脑海中闪过那双清凌凌的眼,混乱的心绪冷静许多。
  六妹说得对,她不能乱了分寸,惹出更多麻烦来。
  郑玉心情沉重,却不得不稳住了安慰秋美人:“六姑娘是有福之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玉宸宫中,虞贵妃虽觉胜券在握,却很是恼火,菱唇勾起凉薄的弧度:“方蕊这贱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秋蘅那时已经昏迷,不直接杀了她,反而以自尽来陷害,真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娘娘莫气,那炉香撒进了吉祥缸中,秋蘅说她昏迷便彻底没了证据,那方蕊只能是她杀的,不过是今日死和受过牢狱之苦再死的一点区别。”
  虞贵妃对宫婢这番劝慰很满意:“一下子死了,确实有些可惜了。这么个时不时成为京城话题中心的小丫头,留着逗弄几日也不错。”
  心中不满散了后,虞贵妃问起出宫采买炙鸭的内侍:“陈旗他们回来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虞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把炙鸭呈上来。”
  很快装入瓷盘的炙鸭摆到了虞贵妃面前。
  玉宸宫能进屋伺候的都知道,贵妃娘娘享用炙鸭时喜欢独处,一众宫人行礼后退下。
  虞贵妃拿起小刀,面无表情分割炙鸭。
  鸭腹中藏着解药,每月一枚,只有腊月会有两枚,这样正月可以不去。
  如今二月了,又有新的解药了。
  想着这些,虞贵妃用力把鸭头剁下,连戳数下。
  恶心透了,全都恶心!
  发泄后,虞贵妃用刀尖拨弄着鸭腹中的食材,表情渐渐凝固。
  药呢?
  第264章 危机与机会
  虞贵妃难以相信,拿着小刀翻来覆去拨弄,还是没有药瓶的踪影。
  到这时,她终于肯定,炙鸭里没有解药。
  “叫陈旗滚进来!”
  很快陈旗进来,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案桌上四分五裂的炙鸭,恭敬开口:“娘娘找奴婢。”
  “陈旗,今日这只炙鸭是你亲自从陶然楼带回来的?”
  陈旗心头一跳,低眉顺眼回道:“是。”
  虞贵妃以审视的目光盯了陈旗片刻,一字字问:“是一开始陶然楼伙计给你的那只?”
  陈旗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娘娘莫非知道刚开始买的炙鸭掉地上了,他又重新去买了一只?
  这不可能啊,陶然楼的炙鸭从大小、味道、色泽几乎没有区别,娘娘怎么会知道换过了?
  再说,娘娘也没瞧见第一只鸭子长什么样啊?
  这么寻思着,陈旗就想否认。
  玉宸宫中谁人不知,贵妃娘娘喜怒难以琢磨。万一贵妃娘娘就觉得第一只炙鸭掉了晦气呢?
  “奴婢——”
  “陈旗。”虞贵妃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内侍,“你想好了,再回答本宫。”
  陈旗下意识抬眼,撞进虞贵妃寒潭般的眼里,巨大的恐惧如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他的心。
  “奴婢——”他张张嘴,如被拍上岸的鱼,“奴婢带着一开始从陶然楼买的炙鸭走出去,被一个逃跑的小贼冲撞,炙鸭就掉到了地上……奴婢只好重新买了一只炙鸭……”
  虞贵妃一把揪住陈旗衣襟,厉声问:“掉到地上的炙鸭呢?”
  面对盛怒的虞贵妃,陈旗懵了一下。
  一只炙鸭而已,掉到地上再买一只就是,贵妃娘娘为何对那只炙鸭如此执着?甚至笃定他带回的炙鸭不是那一只?
  除非那只炙鸭有蹊跷。
  一股寒意从心头涌出,迅速流向四肢百骸,令他的头脑一瞬清明。
  是了,贵妃娘娘独得盛宠,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琼浆,再喜欢吃炙鸭还能每月都想着吃?
  那炙鸭中一定有乾坤,而不是为了吃,所以贵妃娘娘才能发现炙鸭被换了。
  意识到这一点,陈旗脸色惨白如纸,恨不得自己一直糊涂着。
  他知道了炙鸭有问题,而贵妃娘娘直接问他,证明不在乎他会知道。
  为何不在乎呢?因为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陈旗由跪着转为跌坐,浑身抖个不停。
  虞贵妃一脚踹到他脸上,声音却不高:“本宫问你,掉到地上的那只炙鸭呢?”
  “被……被乞儿抢走了……”
  虞贵妃靠在屏风上,生出被滔天怒火猛烈冲击后的疲惫:“很好,你办的好差事。”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来人,堵上他的嘴,拖下去。”
  很快陈旗被塞住嘴巴拖走了,虞贵妃扫落案桌上的炙鸭,狠狠踢飞两个锦凳,脱力般坐在美人塌上。
  那狗杂种为了控制她,给她下了奇毒,每月十五发作,需要按月服下解药压制毒性。
  他们是不会给她积攒解药的机会的,拿走了藏有解药的炙鸭再去买,自然就是普通炙鸭了。
  想要拿到这个月的解药——虞贵妃闭上眼睛,遮住眼里的痛恨。
  她很清楚,只有自己亲自去见那狗杂种,才能确保拿到解药。弄丢了解药,对方会怀疑是她为了多拿解药有意为之,需要确认她的忠心。
  狗屁的忠心!
  如果说一开始进宫,虞贵妃还有那么一点忠心,当了几年宠冠后宫的贵妃,就连这大夏的天子都对她百依百顺,对受制于人怎么可能不痛恨。
  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她只想把对她指手画脚的人碎尸万段。
  该死的解药!
  虞贵妃缓缓睁开眼,喊了一声:“青黛。”
  一名容貌仅是清秀的宫婢走了进来:“娘娘。”
  “明日你去一趟陶然楼,替我见青峰一面吧。”
  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这宫中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就是青黛,掌握着她解药的青峰的妹妹。
  旁人眼里,青黛是她的宫女,而实际上是日常监视她,必要时替她传递消息的贱人。
  贱人贱人贱人!
  虞贵妃心头戾气横冲直撞,面上不露声色。
  她虽动不了这贱人,宫中自有无数人供她发泄心头火。
  “娘娘不亲自去吗?”
  虞贵妃拿丝帕慢慢擦着手:“我也想亲自去见你兄长,奈何秋蘅在玉宸宫杀了人被关入了内牢,这种时候我若出宫,未免太惹眼了。你也不想别人怀疑我吧?尤其是皇城司,可从没停过查细作,管着皇城司的薛寒和秋蘅还是一对有情人。”
  青黛没再推脱。
  城郊,普普通通的民居中。
  薛寒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等得昏昏欲睡,终于听到了吱呀开门声。
  他忙站起来,快步走向从配药房出来的徐伯。
  “徐伯,怎么样?”
  “你这臭小子,就不问问你徐伯饿不饿,渴不渴?”徐伯笑骂。
  薛寒提起摆在院中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徐伯:“徐伯喝茶。”
  徐伯接过茶一口气喝完,擦擦嘴角,把那空了的瓷瓶放入薛寒手中:“是压制毒素的一种解药。”
  “压制?”薛寒眼神一闪,“那就是无法根除,需要按时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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