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179节
“好,还叫你阿蘅……”福王妃声音有些抖,“去年秋猎的时候你救了容宁,没想到今年要送容宁出嫁了。”
“这大概是我和容宁公主的缘分。”
“是,你们有缘——”福王妃不觉红了眼,拉住秋蘅的手,“那容宁就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了。”
“我会的。”
秋蘅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能保证带容宁郡主平安回来。
又带了一车福王妃准备的礼物回了伯府,十余日后,送亲队伍如长龙般缓缓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行。
秋蘅所乘马车紧跟在容宁郡主的马车后,车中只有她一人。
队伍庞大,车马行得很慢,一个月后的某日,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
容宁郡主的一位近身侍女病倒了。
随行太医替婢女诊断后,摇摇头:“要是继续跟着赶路,恐怕难以痊愈。”
容宁郡主看着昏沉沉的婢女,有了决定:“等到了下一处城镇,喜儿你留下照顾轻袖。”
“殿下,婢子想陪着您——”
容宁郡主冷着脸:“不必啰嗦。”
把两个婢女加一个护卫留下再启程,容宁郡主喊住秋蘅:“阿蘅,陪我坐坐吧。”
秋蘅上了容宁郡主的马车。
车厢中宽敞舒适,因秋蘅坐进来,留在车中照顾容宁郡主的婢女退了出去。
“本来,陪我和亲的婢女至少要二十人。”容宁郡主突然开口,“我只挑了十个,还专门选的身强体健甚至习过武的,结果还没到西姜就病倒了一个,早知道就再少带一些人……”
秋蘅安慰拍了拍容宁郡主的胳膊。
“阿蘅,是因为你先前救过我,所以被今上选中为我送嫁吧?真是对不住。”
“殿下不要这么想。”同行这么久已经熟悉了,秋蘅直言道,“是虞贵妃提议的。”
“虞贵妃?”容宁郡主微微撇嘴,“她不是什么好的。”
“所以殿下心里不必有负担,我就当避风头了,免得日日对着她。”
“阿蘅,其实……我有些怕。”容宁郡主双手抱膝,没了在人前的傲然,“我翻看了很多野史游记,越翻越心慌,那里与大夏太不一样了,西姜王——”
容宁郡主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却躲不过:“他好像有四十岁了吧,据说有三位王后。我真怕对着他吐出来,给大夏带来麻烦……”
“不会的。”
容宁郡主苦笑:“阿蘅,你对我比我自己还有信心。”
秋蘅看着眼神依然明亮的少女,在心中叹息。
因为她知道啊。
但她不知道,一开始的容宁郡主原来也尽力做着去适应西姜生活的准备。
西姜王真是该死。
“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到了那时,殿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容宁郡主迟疑点头:“但愿吧。”
夏去秋来,满地黄叶时,和亲队伍终于到了西姜。
临近黄昏了,风很冷,遥遥可见被驱赶的羊群,如一片片流动的白云。
容宁郡主望着广袤无边的草原,积于胸中的浊气竟消散不少。
这就是西姜啊,好像没有想得那么差。
送亲的队伍停下来,容宁郡主在一文一武两位送亲使,以及秋蘅的陪伴下,进入西姜王宫。
西姜王端坐于宝座上,威严十足望着走进来的人。
“见过姜国主。”薛寒与另一位赵姓使臣向西姜王拱手行礼。
西姜王眼中闪过不悦。
大夏有求于姜国,使臣却还如此倨傲,不把他放在眼里。
转而一想,倨傲又如何,不还是千里迢迢送来大量金银财物与大夏的公主。
西姜王淡淡说一声不必多礼,看向头戴帷帽的容宁郡主:“这就是贵国容宁公主吗?”
他知道,这女子并非夏国皇帝的女儿。潜伏在夏国的探子早有消息,夏天子未嫁人的女儿中最大的只有十一岁,求娶大夏公主的话必然要从宗室中选择。
这样才好。
西姜王居高临下看着容宁郡主,无声笑了笑。
第214章 下马威
容宁郡主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微微屈膝:“我是容宁。”
“公主为何还戴着帷帽?”西姜王扫一眼站在容宁郡主身侧的秋蘅,“婢女也戴帷帽,这是大夏的传统么?”
容宁郡主淡淡道:“姜国主,我身边的是送我出嫁的妹妹,并非婢女。”
“哦,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来到这里就把帷帽取下,朕也好与将要成婚的王后认识一下。”
听西姜王自称“朕”,赵姓使臣不由皱眉。
这西姜越发不把大夏放在眼里了,竟以“朕”自称。
容宁郡主唇角绷紧,压着怒火。
她的身份是大夏公主,即将与西姜王成亲的情况下,不是不能以真容相见,但不该是这样各式人在场,西姜王高高端坐时。
那大夏公主算什么,被西姜王挑拣之物么?
秋蘅把帷帽取下,为容宁郡主出声:“姜国主,我们大夏历来风俗,临近婚期时新人应回避——”
一只手突然伸出,拿走了容宁郡主头戴的帷帽。
“什么风俗?”轻巧拎着帷帽的少女轻挑眉毛,一副娇蛮姿态,“入乡随俗这句话不是你们大夏人说的吗,到了我们姜国就该按着姜国的规矩来。”
“你是何人,怎可对我国公主如此无礼?”赵副使喝问。
“朵雅,不得胡闹。”西姜王斥责一句,语气却没生气的意思,目光停在容宁郡主面上,“这是朕的女儿朵雅,任性惯了,公主勿怪。”
容宁郡主何尝看不出来朵雅此举分明是西姜王纵容,但归为小姑娘任性,大夏这边就不好再揪着不放。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求于人,而不是奔着吵架闹翻来的。
容宁郡主轻吸一口气,把恼火羞辱压下,平静道:“贵国公主任性算不上大毛病,姜国主放心,我不是计较之人。”
“你竟说我任性?”朵雅公主柳眉一竖。
“是你父亲说的。”
“放肆!”朵雅公主熟练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对着容宁郡主抽去。
一只手用力捏住她手腕,软鞭掉落。
“找死!”朵雅公主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罩寒霜的脸。
是那个银甲少年。
“你一个小小送亲使,竟敢拦我?”朵雅公主大怒,用力抽回手却挣不脱。
这样绝对力量的压制,反而令她盛气一缓,不由多看薛寒一眼。
她以为大夏的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只有一张脸能看,没想到这少年不比本国勇士差。
“你叫什么名字?”朵雅公主盯着薛寒问。
薛寒无视朵雅公主的话,看向西姜王:“容宁公主是我大夏公主,姜国主主动求娶的王后,令爱却如此不尊重,这让我有些怀疑贵国结盟的诚意。”
西姜王望着面容冷肃的少年,有些意外。
大夏的正使不但年轻,还强硬。
“小女被朕宠坏了,贵使不要多心。”西姜王看向朵雅公主,语气冷下来,“朵雅,向容宁公主道歉。”
大夏送来的财物、能工巧匠都还没安置好,不到翻脸的时候。
朵雅公主咬咬唇,不情不愿对容宁郡主道:“是我冲动了,对不住。”
容宁郡主矜持点了点头。
西姜王笑起来:“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洗漱安顿吧。”
容宁郡主福了福,离开大殿。
行走在王宫中,初到时的开阔感早已不见,只剩心头沉沉。
到了暂住的庭院,身边只有自己人,容宁郡主轻声道:“阿蘅,今日那位朵雅公主殿中耍威风,说不定是西姜王的授意,就是为了压我们一头。你陪我这些日子且忍着些,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她陷在这里是没有办法,阿蘅还要回去的。
“我知道了,殿下。”秋蘅语气平淡应了,没有不平的意思。
逞一时之快无用,想要除掉西姜王,让对方觉得自己越无害越好。
西姜王那边,朵雅公主说起容宁郡主:“父皇,这位夏国公主还挺厉害,刚到异国也不露怯。”
她虽脾气不小,也分场合,在殿中那般出自父皇授意。
“是个硬气的,那这几日你就别闹腾了。”
“知道啦。”
晚间宫宴,烈酒烤肉,脚腕系着银铃的赤足舞姬在锦毯上旋转舞动。
容宁郡主无心欣赏异国风情,垂眸端坐。
“公主觉得饭菜不合胃口?”本来与赵姓使者说话的西姜王突然问。
“贵国饮食与我国大有不同,但也别有风味。”容宁郡主客气疏离道。
“那就好。”西姜王笑笑,再与赵使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