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63节
“徐伯,我想知道这三种香丸,两两合用或是三种一起用,会不会有损身体。”
因靖平帝对袁成海之死的重视,这些香丸已被检查过,并无问题。
徐伯深深看薛寒一眼,多年太医的生涯令他一个字都没多问,只一点头:“好。”
“多谢徐伯。”
“你是在这儿等,还是再来?”
“要等多久?”
“至少要到傍晚了。”
薛寒不由想到了胡四将要拿到的点心。他知道这次除了红豆糕,还有肉饼,都是他爱吃的。
一瞬的犹豫后,少年道:“我在这儿等。”
徐伯点点头,带着装香丸的盒子转身去了专门配药的房间。
薛寒就在院子里坐下,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将落。
吱呀推门声响起,默默发呆的少年猛然站起。
徐伯被吓了一跳:“一惊一乍干什么?”
看样子,查出的结果对这孩子很重要啊。
薛寒快步走过来:“徐伯,可查出什么?”
徐伯盯了少年一瞬,暗暗点头:结果对这孩子确实很重要。就是不知这结果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了。
但这不是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跛子该操心的事。
“没查出什么。”
“没有?”薛寒怔了怔,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徐伯麻木许久的心突然生出一分好奇:这到底是乐见还是不乐见呢?
“无论是两两合用,还是三者合用,都没什么问题,要说有特别的话——”徐伯语气一顿,有意看看薛寒反应。
少年却已收敛情绪:“有何特别?”
“香丸品质特别好,制香丸的人是位高手。”
短暂的沉默后,薛寒接过徐伯用剩的香丸:“多谢徐伯。下次再来看你,给你带点心。”
香甜细软的红豆糕,徐伯应该会喜欢的。
“走吧,走吧,少来烦我。”徐伯不耐烦摆摆手。
薛寒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回到皇城司。
胡四孤儿一个,就歇在皇城司中,一见薛寒回来赶紧迎上来:“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这次秋六姑娘除了红豆糕还送了肉饼,猪肉馅的,咬一口喷香流油……”
看着胡四眉飞色舞的模样,薛寒眼神一沉:“你都吃了?”
察觉到危险,胡四后退一步,竖起一根手指:“一个——”
只吃了一个?
少年神情不觉舒展开:胡四这次倒是管住嘴了。
胡四讪笑着再退一步:“给您留了一个。”
薛寒:“……”
“红豆糕都给您留着呢,卑职知道您爱吃。啊,我去拿点心。”感到不妙,胡四飞快跑了。
等薛寒吃上热过的仅存的肉饼,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回原处。
看来是他误会了,袁宅女眷所用的香丸与袁成海的死没有关系。也就是说,秋六姑娘与袁成海的死没有关系。
他果然太爱胡思乱想。
冷香居中,鱼嬷嬷正在和王妈妈抱怨:“王妈妈,下次再给小年轻送点心,不如你去吧。”
那次给人家送过去就罢了,好歹不担心被熟悉的人瞧见,这次居然就约在伯府大门外的榕树下。
她像做贼似的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这苦差事实在没法干了!
王妈妈是秋蘅的乳母,以前秋蘅没被接回来的时候在伯府是被人无视的处境。如今仗着六姑娘颇得老伯爷看重,六姑娘本身又是个厉害的,加上芳洲做的点心,竟开始受到不少恭维了。
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利益上,都让她牢牢站在秋蘅这边。姑娘既然把差事交给鱼嬷嬷不交给她,一定有姑娘的道理。
被王妈妈拒绝,鱼嬷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是教养嬷嬷啊,这样被人瞧见了实在不像样。”
王妈妈忙劝:“没事没事,姑娘前不久拽秃了西平侯府四公子的头发,满京城都知道的。大家对姑娘教养方面的要求可能也不高,你放心吧。”
鱼嬷嬷:!
“姑娘回来了。”险些听笑了的芳洲见秋蘅进屋,扬着唇角迎上去。
无论是白日还是晚上,姑娘总有不在冷香居的时候,至于去了哪里,冷香居的人早有默契不多嘴问。
“姑娘喝口水吧。”
秋蘅接过青萝递来的杯子喝了几口:“我去歇一歇,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进了里屋,秋蘅往床榻上一坐,靠着床头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团。
今日出去,她是向陶大他们传递下一步计划的,然后得到了聂三娘传出来的纸团。
屋中光线足够,慢慢把纸团展开看过上面的讯息,秋蘅久久没动。
薛寒去袁宅要走了女眷常用之物,包括香丸。
那些东西,袁成海出事后应该就被检查过,薛寒为何突然这么做?
还是在昨日于青莲湖见过她之后——
秋蘅紧了紧手中纸团,有了判断:薛寒在怀疑她。
她闭上眼睛,昨日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他关心她随口编造的怪病,会带她逃跑,会因意料之外的身体接触而害羞无措,也会不动声色怀疑她。
不愧是皇城使薛寒。
还好,她早就说过,她会很小心。
倚床而坐的少女慢慢睁开眼,抬手轻轻抚住心口。
昨夜因意外相拥而在此处产生的那种微弱却挥之不去的奇怪情绪终于一点点消散。
“薛寒——”秋蘅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她说要救他,回报他。可他若坏了自己的事,该怎么办呢?
第74章 传说
秋蘅没有去深想答案,但她已经清楚,薛寒超乎她意料的聪明。
或许,他早晚会发现她是谁,因为她注定不能避开他。把他怎么办这个问题,就留到那时再头疼吧。
接到秋蘅下一步指示的陶大,安排陈三把记录袁成海霸占良田土地等罪恶的账册送到了严御史手里。
严御史是在下衙回家的路上得到账册的。
当时裹着石子的账册飞来,正好砸在严御史迈出的一只脚上。严御史受惊之下跌坐在地,摔得眼前发黑。
当他从屁股底下摸出账册一看,当即眼不花屁股也不疼了,抓着账册爬起来就跑。
当晚陶大三人聚在一起,陈三说起严御史那时的反应,忍不住笑:“你们没看到,那位严御史跑得有多快——”
陶大给了他一巴掌:“还好意思笑!要是把那位御史吓出个好歹来,正事就耽误了!”
陈三摸摸脑袋,自从袁成海死了就总是乐呵呵的:“陶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那位御史看到账本跑那么快,应该会重视吧?”
陶大重重点头:“肯定会的。鹊兄弟既然让我们把账册送到严御史手里,就说明这位严御史能指望得上。”
陈三有些感叹:“当初我说要用账册去告御状,被鹊兄弟阻止。原来不是账册没用,而是要等这时候才用。”
陈三虽性子急,却不傻,自是明白袁成海死了,再查他罪行的阻力就小多了。
“鹊兄弟真是了不起,神不知鬼不觉取了袁贼性命,还要袁贼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沉默寡言的刘二难得表达想法。
陶大轻叹:“是啊,鹊兄弟真了不起。”
也不知以后,有没有见到鹊兄弟真容的那一日。
“陶大哥,刘二哥,等袁贼的事彻底了了,咱们干什么呢?”
陈三这话把陶大问住了。
是啊,他们能干什么呢?
家人不在了,回去家乡能有的只有伤感。留在京城吗?可留在京城又能做些什么?
就这样摆茶摊,当货郎,安稳度日似乎也很好。可经历了同心协力取袁贼性命这样的大事,心底总有不甘。
或许,等有机会问问鹊兄弟。
陶大闪过这个念头,道:“现在不考虑这个,等三娘带四娘彻底脱离袁宅再说。”
袁成海之死还在调查中,聂三娘姐妹自是不能轻举妄动,但陶大三人都知道不用等太久了。
“也是,等三娘与咱们团聚了再说。”陈三想到走街串巷时听来的闲话,嘿嘿笑了,“你们听到大家怎么说袁贼吗?都说他是遭天谴了,才能笑死。”
袁成海的死渐渐传出去,但寻常百姓可不知道是死于中毒。再说,死于中毒哪如嘎嘎笑死符合奸贼遭天谴的结局啊。
坏人会遭报应,这是人们喜闻乐道的。
陈三笑完,撇撇嘴:“老天才不管。”
老天若有眼,就不会任由袁贼作恶到现在。那些被袁贼害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陶大拍拍陈三肩膀,没说话。
察觉气氛变得低沉,陈三又笑了:“我还听到一个更好笑的,不少人都说昨晚闹鬼了。”
“闹鬼?”别看刘二平日话少,却最爱听志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