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25节
街上绯衣少年望着胡同尽头出口处一闪而过的身影,吩咐手下继续巡视,独自跟了过去。
穿过胡同就是另一条街,左右一看,就看到了疾走的少女。
从背影能看出她的急切。
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薛寒带着疑惑快步跟上。
秋蘅眼里只有青莲湖。
若不是深深知道有着秋六姑娘身份的她可以会制香,会蹴鞠,会读书,独独不能暴露会武艺,她早就飞奔起来了。
青莲湖到了,运气不错的是此时无人。
秋蘅提裙冲入了湖中。
薛寒远远跟在后边,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拔腿冲过去。
冷冷的湖水浸没身体,秋蘅舒了口气:还好不是非那个时空的湖泊不可。
到这时,她才有余力思索为何前两个月都无事,这个月却发作了。
那被她认为是身为异客遭到的排斥,或者说惩罚。
这个月,和前两个月有什么不同么?
秋蘅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
还没等她想清楚,身后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拖着往岸边而去。
“放开!”看清是薛寒,秋蘅克制着力气去推他。
对这位听闻伯府寻回丢失的姑娘就立刻上门来查是不是细作的皇城使,秋蘅更不敢暴露会武的事实。
本来薛寒还不确定,秋蘅这么一推搡挣扎,立刻就确认了:秋六姑娘要投湖自尽!
少年一只手紧紧禁锢着抗拒的少女,单手划水,费劲把人弄到了岸上。
秋蘅一手撑地,又疼又窝火:但凡她能暴露会武……
薛寒气喘吁吁,又累又庆幸:还好被他碰见了!
二人皆浑身湿透,颇为狼狈。
“秋六姑娘为何想不开?”
秋蘅咬牙:“我没有。”
薛寒皱眉:“若是受了委屈,我去对令祖父说,你不要做傻事。”
“我没有。”秋蘅知道对方是好意,不该怪罪,可死灰复燃的灼痛感令她无法心平气和。
薛寒看着冷着脸的少女,也有些生气。
他不气她态度不佳,气她不珍惜自己性命。
“若是没有,你为何跳湖?”
面对少年的追问,秋蘅哑口无言。
为了乘凉?这显然糊弄不过去。
“我……我难受。”迎着薛寒不解的眼神,秋蘅默默逼出一口血。
薛寒整个人都傻了,想碰触她又不合适,一时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不是受伤。”秋蘅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我……我患了怪病,你先送我到湖里去再说。”
薛寒不是拖拉性子,见她这么说,抱起人就跳进了湖里。
湖水荡漾,惊走了野鸭。
秋蘅登时舒服了,神色舒展开来。
薛寒见此沉默了。
好像是真的。
秋蘅有力气胡说八道了,脑子恢复了灵光:“我曾挨过雷劈。”
薛寒:?
秋蘅不管这话带给对方的冲击,接着道:“没死,但落下了怪病。平时看不出异常,偶尔会有雷击灼痛感,需要浸在湖水中缓解。”
薛寒继续沉默着。
怎么办呢,闹出这样的误会。
“这隐疾,伯府的人都不知道,薛大人会为我保密吧?”
少年重重点头。
他当然会保密,问题是他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那薛大人自去忙吧。”秋蘅勉强扬起唇角,“毕竟让人瞧见我们一起泡湖里也不大好。”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殉情了!
薛寒忙松开手,用严肃掩饰尴尬:“需要在湖中多久?”
“一个时辰。”
“好。”
想想不放心,准备游向岸边的少年转头:“秋六姑娘务必等我。”
又想了想,游到碧绿接连之处,折下一枝荷叶回到秋蘅身边,把荷叶扣在她头顶。
“遮一遮,免得旁人看见了跳下来。”
秋蘅举着荷叶,目送少年上了岸,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心道:旁人瞧见了可能不会跳下来,会吓着。
所以荷叶确实是需要的。
她终于能不受干扰好好琢磨,有了个猜测:韩悟在史上死于南逃之时,而非现在。
是因为她改变了关键人物的命运,而被她本该在的这方天地排斥吗?
秋蘅想到她问回来后如何与先生相认,先生说的话。
不必强求,有缘自会遇见。透露多了对她不好,回去后谨慎与他人提起将来,以免被天地不容。
原来,她真的做不回普普通通的乡间丫头阿蘅了。
无论在三十年后的大夏,还是此时的大夏,她都成了异客。
一滴泪坠入湖中,激起小小涟漪。
听到脚步声的少女向岸边望去,就见薛寒提着包袱走来。
他的视线投向湖面,一眼找到秋蘅所在,挥了挥手随意坐下来。
秋蘅游到岸边。
“好了吗?”薛寒问。
“好了。”
薛寒指指一旁的包袱:“里面有衣裳和巾帕,秋六姑娘换过衣裳再回去吧。”
秋蘅看着包袱怔了怔,轻声道谢:“多谢薛大人。”
薛寒起身:“我去那边帮你看着。”
芦苇随风轻轻摇摆,不多时里外换上新衣的少女走出来。
“多谢薛大人准备的衣物,我——”
“红豆糕。”少年打断秋蘅的道谢,“秋六姑娘想谢我,再送我一些红豆糕就好。”
秋蘅讶然:“薛大人喜欢吃红豆糕?”
薛寒颔首:“对,很爱吃。”
第31章 媒人登门
接下来京城上下关注的还是韩悟被刺杀一案。然而一直没发现歹人线索,细作倒是揪出了两个。
陆续有言官站出来,弹劾韩悟。
如果说一开始靖平帝对死去的近臣还有心厚待,可随着弹劾越来越多,终于相信了韩悟不是个好的。
奸臣竟敢蒙蔽朕的双眼!
靖平帝大为震怒,待看到韩悟玩忽职守,公为私用的诸多证据,别说厚待了,直接就下旨查抄了韩家。等查抄出数不清的金银财物,更证实了韩悟的恶行,于是女眷归入教坊司,男丁发配边疆。
韩子恒踏上充军之路离京那日,秋蘅去看了。
去看热闹的百姓很多,甚至不少富家子弟混在其中,看这位顶级纨绔的落难。
太多人受过韩子恒的磋磨,无论是贫穷的,还是富有的,在这无法无天的纨绔子眼中,皆为草芥。
而现在,他成了草芥。
人群中,不知谁扔出一只破草鞋,准准砸在了韩子恒脸上。
没等负责押送的衙役出声阻止,更多烂菜叶子、臭鸡蛋如雨点般纷纷砸来。
秋蘅看到了芷兰。
一阵阵激动咒骂声中,芷兰看起来很平静,只有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紧紧盯着韩子恒。
秋蘅不由扬唇。
芷兰做得很好啊。
这不是她一人的成功,是她们的成功。
只可惜,不能把酒相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