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秦容时:“……”
旁边拿着湿帕子准备擦桌子的柳谷雨忍不住笑,摇着头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秦容时还是沉默,良久地沉默,沉默着看了柳谷雨一眼,再沉默着拿过他手里的帕子擦了桌面,最后再沉默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再说追出去的秦般般,她奔出巷子喊住了陈三喜。
屋外天色青黑,又下着小雨,因此巷子里也没有多余的人。
“陈三喜!”
听到熟悉的清亮女声喊了自己的名字,陈三喜立刻停住脚步,扭头就看见站在蒙蒙细雨中的秦般般。
他立刻飞快走了,把手里的伞挡到秦般般头上,急切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忘了什么东西吗?”
说完,他目光落在秦般般脸上,嘴唇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秦般般瞪他,反问道:“是你忘了什么东西吧!你去澜州前明明和我说了,等你回来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你忘了?”
这话一出,陈三喜立刻闹了个大红脸。
他支支吾吾半天,好像一张嘴是刚长出来的,舌头、牙齿也互相不熟悉,说话还打架呢。
“我,我……我是打算说……葡萄不好种,我、我在外面再帮你寻个花匠果匠好好打听打听该怎么种。”
说罢,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秦般般的眼睛。
秦般般原本两眼亮晶晶等着他说话,哪知道等了半天就得了这样一句……嗯,前后不搭边的话。
她歪了歪头,额心轻轻皱起,像一只疑惑偏头的猫。
“你就同我说这个?”
陈三喜偏开视线,握住伞柄的手渐渐用力,指甲在竹柄上刻出一道白印,后背也冒了一层汗,耳朵红得滴血。
秦般般观察他一阵,忽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肩膀都耷拉了两分。
陈三喜皱眉,正要抬头看她。
可很快又听到秦般般叹着气的声音。
“也罢,那我问你吧。”
随后,他视线余光中看见秦般般也歪了歪头,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
秦般般:“种葡萄的方法问到了吗?”
陈三喜:“还没……我、我下次再问。”
秦般般:“那今天的饭菜好吃吗?”
这话题跳得太远,但陈三喜还是点头回答了。
“好吃。”
秦般般轻笑:“那我上回准备的干粮好吃吗?”
陈三喜又是点头:“也好吃。”
秦般般摸摸脸,又扯了扯自己的新裙子。
“那我今天打扮得好看吗?”
陈三喜继续点头,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好看。”
秦般般继续。
“是昨日的我好看,还是今日的我更好看?”
“……都好看。”
“那你更喜欢昨日的我,还是更喜欢今日的我?”
“……都喜欢。”
几乎没有思考,还是同样的答案脱口而出,但陈三喜立刻反应过来,握伞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他终于忍不住,立即抬头看向秦般般,正好看见秦般般歪着头冲他笑,眉眼弯弯,眼眸里如盛了一汪明亮的清泉,看得人忍不住要陷进去。
雨似乎下大了两分,雨水“砰砰”打在油纸伞面上,犹如他此刻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等陈三喜说话,秦般般已经又开了口。
“那就很巧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要不要同我好?”
耳边是秦般般清悦的声音,很快,陈三喜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好。”
陈三喜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偏脑子里最清醒理智。
“好。”
他又道了一声,声音沉稳果断。
说完,他还同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同秦般般说道:“这是送你的,一直想给你,可就是没寻到机会。”
秦般般挑着眉毛接过,也不羞怯,直接当着陈三喜的面打开了。
是一只红布包着的银镯子,和常见的圆条、泥鳅背不一样,这是一只宽厚的方镯,满刻纹饰,细看才发现是相思鸟和葡萄藤,掂着也颇有重量。
陈三喜还说:“我寻了葡萄苗,但澜州也是暴雨,果苗难找,又偶然在银铺里看到这刻了葡萄藤的镯子,觉得和你很搭。”
他只说葡萄藤,绝口不提那镯面上还刻了相思鸟。
这样式别致,又是银镯,不说银料,只怕手工费就值不少钱。也难怪陈三喜说“想给又没寻到机会”,这样贵重的礼物可不是寻常送的,要送总要找个好由头。
漂亮首饰哪个女孩儿不爱,又是心上人送的,秦般般越看越喜欢,直接戴到了腕上,她看了陈三喜一眼,忽然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扭头奔回家。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镯子!”
陈三喜被亲得愣在原地,瞳孔猛然一缩,手里的伞都差点掉了下去。
过了一阵,秦家院子里又响起崔兰芳和秦般般说话的声音。
“哎呀,傻丫头,你跑哪儿去淋了雨?!妆都花了!”
“啊?妆、我的妆花了?!那、那我现在还好看吗!”
……
陈三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抚了抚被秦般般亲过的脸颊,撑伞转身出了巷子。
第172章 府城市井72
“什么?提亲?”
何家镖局内, 何宽和其夫人坐在左右主座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趴在何宽的膝盖上啃糕点吃,碎屑渣子掉满裤腿。
主座前还站着陈三喜, 年轻人站得板正, 背脊笔直。
“你这是有看对眼的姑娘了?想请你师娘帮你去提亲?”
说话的是何宽,他见陈三喜没有回答,惊得又问了一遍,声音大得像破锣, 吓得趴在他膝头的女娃瘪瘪嘴,然后不高兴地伸出一只小胖手在父亲膝盖上拍拍, 示意他调小音量。
何夫人也嗔怪瞪了何宽一眼, 又温柔笑着看向陈三喜, 轻声询问道:“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有了心仪的姑娘那是好事,就是不知是哪家姑娘?”
何宽像是这才想起正事,连连点头问:“对对对,是哪家女子?”
陈三喜面上仍是平静无波, 说话也冷静无起伏, 可垂在两侧的手却不自觉攥紧了衣裳。
“师父师娘都见过的, 就是我同乡秦家的女儿。”
何宽一愣, 脑海里立刻想起一人,惊喜问道:“哎哟!是秦小大夫?!”
何夫人也是又惊又喜, 连声道:“早该猜!你这样的木头性子, 只有对着秦姑娘才软乎些!那也是个好姑娘, 聪明有本事,和你般配!”
“哎呀,好事好事, 果真是天大的好事!”
何家都是仁义人,何宽这个做师父的也尽职尽责。
都说师恩如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宽也真把手下徒弟们当做家里人。
尤其是陈三喜,一来他确实有能耐,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性子虽独了些,但为人公正刚直,有恩必报,值得何宽为他花心思;二来陈三喜是个孤儿,不像其他徒弟除了他这个师父,还有亲父亲母照料疼爱,何宽和何夫人也难免多关照一些。
因此,弄清楚这件事后,何夫人是乐意走这一趟的。
她连连道:“好好好!好好好!这事儿你就安心交给师娘,我明儿就寻媒人打听,看这提亲是个什么章程。”
说起来,何夫人年岁并不大,膝下也只有芽芽一个小囡,还真没帮人提过亲呢。
倒是陈三喜先说道:“提亲的事情先不急,我也是提前和师父师娘说一声。”
何宽一眼瞪过去,怒道:“这事儿哪能不急!急得很!”
“你年轻不清楚!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秦小大夫又是好本事好模样,家中兄长还是读书的,家境也好!你去迟了,求都求不到!”
陈三喜受了一通教训,却还是坚持道:“提亲礼我得好好准备,而且我来了府城多年,一直住在镖局,也没有房屋。”
“我想着……也该先看好院子,有了安家的好地方才有脸去提亲。”
秦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村里的房子翻修过,在府城也买了新院子,总不能自己两手空空身后也空空就去提亲吧?
说起来,陈三喜也不是没钱。
做镖师苦累,押镖的活儿也不容易,也是何宽有本事,把镖局经营得好,又仁义,对手下徒弟、镖师都大方,每每押镖分的钱都不少。
陈三喜是存了不少钱的,只是他物欲低,平日也不贪吃穿,让人瞧不出家底。